離開醉雲樓,付建白直接去往錢莊。
錢莊後院一排廂房裡,桌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賬本,一群賬房先生已經連續在這裡工作了好些時日。
掌櫃的見付建白來了,將他請進了正屋,向他請示事情。
談完之後,付建白問道:“你可知,毅遠候有個妹妹,是工部夏侍郎的夫人。”
掌櫃的想了想:“屬下知道這個人,這夫人手底下產業也不少,當初出嫁,老侯爺沒少給她準備嫁妝,財力也算豐厚。老爺的意思是?”
付建白道:“錢莊的交易對象,不能是個過於老謀深算之人,我今日恰巧認識了這夏夫人,覺得或可考慮一下。”
掌櫃的點頭:“老爺可慢慢物色對象,我們現下還得準備一段時間。”
付建白沉眸道:“明日起放消息出去,我父親母親在老家病重,我十分憂心。”
掌櫃的頷首:“是。”
街對麵的一個茶樓裡,杜文襄和他手下的一個管事正在喝茶。
管事對著對康順錢莊道:“公子,我認識這錢莊裡的一個賬房,他最近一直在錢莊裡見工加點做事,已經十幾日沒有回家了。”
杜文襄不甚在意道:“哦?什麼意思。”
“我感覺他們錢莊在清點賬務。”
“錢莊清點賬務,不是正常?”
“清點賬務是正常,不過我還聽說了一件事,頭段時間支度司想要從京中的錢莊周轉銀兩到南方賑災,另外兩個大的錢莊都去找支度司商談借貸事宜,隻有他們康順錢莊這次沒有參與。”
杜文襄這回默了一會兒,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屬下感覺,這康順錢莊好像是要有什麼動作。公子不是一直想做成錢莊的買賣嗎?我覺得,或可從中了解一二。”
杜文襄側眸又看了看對麵的康順錢莊。
他的確一直有開一間錢莊的想法,畢竟銀子生銀子,才是做買賣的最高境界。
但是這京中有這三大錢莊壓著,在想起一間大些的錢莊,屬實是困難。
不過聽管事的意思,這康順錢莊像是要有什麼動作。
他對管事的道:“盯緊你那個朋友,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些內部消息。”
管事的道:“是,公子,我會盯著的。”
二人下樓時,杜文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樓的一個粉色的身影抓住。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夏桉狀似抬眸,與他的目光不經意撞上。
杜文襄不禁加快了些腳步,麵帶笑容走到了夏桉的茶桌旁:“這麼巧,夏三姑娘也在這裡喝茶?”
夏桉起身拂了拂:“杜公子。”
杜文襄道:“可否坐下與你喝杯茶?”
夏桉點頭:“當然。”
杜文襄坐下,夏桉讓喜鵲看茶。
杜文襄看看左右:“你一個人來的?”
夏桉道:“嗯,去對麵錢莊取些銀兩,順便來這裡坐坐。杜公子怎麼也在此處?”
“哦,和我家管事過來談談生意上的事。”杜文襄目光在夏桉的臉上駐了駐,“夏姑娘,我聽說,你現在的買賣越做越多,越做越大了。”
夏桉:“哪裡,都是小買賣,比起杜公子還差得遠。杜公子最近難道想做什麼大買賣?”夏桉看看對麵,“不會是錢莊這種買賣吧?”
杜文襄眉目一挑:“這你都猜的出來?”
夏定了定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垂眸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夏姑娘這是有話要說?”
夏桉想了想,道:“我跟你說一件事,杜公子可否替我保密?”
杜文襄越發來了興致。
他微微靠近了夏桉一些:“自然,請講。”
夏桉也不動聲色靠近了他幾分,此時此刻,從二樓茶桌剛剛起身的盛枷和程鴿,恰巧看到了這一幕。
程鴿看著樓下離得越來越近的二人,不自覺用手指了指:“誒誒誒,那是怎麼回事?”
盛枷眸色漸黑,持扇子的手緊了緊。
過了數息的功夫,夏桉才與杜文襄挪開了一些,但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著杜文襄。
而杜文襄看夏桉的眼神也幾乎是直了。
程鴿不痛快地“嘖”了一聲:“不是,大人,這二人不會是有些什麼吧?我想想啊,杜文襄是工部杜尚書的孫子,夏桉是工部侍郎之女,長輩是上下屬關係,難道?兩家有意結親?”
盛枷緊了緊唇角,頓了須臾,順著樓梯下樓。
夏桉眼角餘光瞬間覺出了一種熟悉的冰冽之氣。
她下意識微微抬眸,目光與樓梯上那雙沉沉的鳳眸堪堪撞上。
她眨了眨眼。
能不能假裝沒看見?她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微微垂了垂眸子。
心“咚咚咚”跳了幾下。
上一次大理寺對他差點下藥,還差點被抓包,她現在不是很想麵對他。
她安撫自己:對,他一個大忙人,肯定沒工夫搭理自己。一會兒下樓就該忙自己的公務去了。
莫緊張,不要想太多。
不消片刻,卻冷颼颼地覺察到,那抹身影下了樓後,不偏不倚,正朝著他們這一桌走過來。
杜文襄正回味夏桉剛才的話,管事的走過來道:“公子,馬車到了,我們該走了。”
杜文襄最後看了夏桉一眼,道:“今日我還約了人談事情。改日,改日我請姑娘喝茶。”
夏桉朝他點點頭:“嗯,杜公子先忙。”
杜文襄起身,轉身之際,與盛枷碰了個正著。
“盛大人?今日真是夠巧的,你也在此處喝茶?”
盛枷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蹭了下他的肩膀,走到了他剛才的位置,直接坐下。
杜文襄不明所以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不過他確有急事,也不能再耽擱。他輕咳了了一聲:“那盛大人,在下先行告辭。”
盛枷麵上依然無波無瀾。
“嗯。”
夏桉見躲不過,這人還就這麼坐了過來。她起身微微朝著盛枷揖了揖:“盛大人。真巧。”
盛枷看了眼剛剛杜文襄用過的茶盞,伸手將那茶盞倏得推到了一旁。
聲音不緊不慢地道:“這裡離大理寺近,我在這處喝茶很正常,杜文襄是這裡的常客。倒是你,這裡離你們夏府,離清風醉和麵館都不近。大老遠,你為何跑到此處喝茶?”
聲音淡冷,卻又透著一股質問的意味。
夏桉自然是來與杜文襄偶遇的。
但當然不能這樣跟他說。
“那是因為,”夏桉眸子動了動,趕忙端起茶杯,“他家的這個紅茶,味道格外得正宗。此前我偶然喝過一次,所以今日就想著再來嘗嘗。”
盛家目光落在她的極力辯解的眉眼間,一副“你看我信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