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延森一口氣跑出北驛巷,他尷尬地發現,自行車丟在了網吧門口。
暫時隻有這輛代步車的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回走。
“咦?又回來了?”
剛走出網吧的王子嫣,衝著一旁的老哥道。
“哈嘍,原來是子嫣啊,真是女大十八變。”
陳延森停下腳步,笑嘻嘻地招呼道。
“可你昨天還來過我家吃飯。”
王子嫣撅著粉潤晶亮的小嘴,佯裝生氣道。
“哈哈,是嗎?”
陳延森一邊開鎖,一邊隨意地敷衍著。
對於王子嫣,他準備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儘量減少接觸。
“森哥,你交待我的兩件事情,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站在一邊的王子豪,以為陳延森是擔心他辦事不靠譜,所以才去而複返,於是拍著胸脯保證道。
“嗯,明天見。”
陳延森聽出了王子豪的言外之意,顯然對方是想拿錢入股,跟著他一起倒賣3和4。
隨即點點頭,擺手告彆。
“哥,陳延森讓你辦什麼事?”
直到陳延森的背影走遠,王子嫣才開口問道。
“沒什麼。”
王子豪搖搖頭,眼神躲閃。
畢竟陳延森偷錢做生意的事,一旦被發現,就是皮開肉綻的下場。
豪哥出來混,主打一個‘義氣’。
親妹妹也不能說!
“是麼?”
王子嫣眯著細長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老哥,笑盈盈地反問。
“愛信不信。”
王子豪被她瞧得心虛,索性脖子一梗,咬死不吭聲。
沒辦法,在智力層麵,王子嫣完全淩駕於他之上。
思維的敏捷程度、對複雜問題的理解和解決能力,都讓他望塵莫及。
自己挑燈夜戰,隻能考進春申二中;
而一節輔導課沒上過的王子嫣,卻能穩居年級第一,被春申一中提前特招。
兩所學校,一個是市重點,一個是省重點,差距之大不言而喻。
他擔心說的越多,破綻就越多。
“彆想瞞住我。”
王子嫣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
……
……
陳延森騎著自行車,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北街找了一家麵館填飽肚子後,才不緊不慢地鑽進一條巷子。
向著東邊騎行三百米,一間熟悉的書店映入眼簾。
國賓書屋。
陳延森站在門口,望著屋內搬書的中年人,不由地怔怔出神。
原來現在的老陳,就已經初現老態。
明明才四十歲,卻有一半的白頭發,年輕時的挺拔身形,此時卻略顯佝僂。
“午飯吃了嗎?”
陳國賓剛把最新一版的《讀者》和《青年文摘》擺放整齊,便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少年。
斜劉海全剪了,取而代之是乾淨清爽的短發。
和他年輕時有三分相像,眉眼之間卻更像他的母親。
“一碗小刀麵,二兩鍋貼,我給你也帶了一份。”
陳延森心情複雜,原本想上前抱抱老陳,又怕嚇著對方,最後長歎一口氣,裝作不經意道。
“啊?謝謝兒子。”
陳國賓聞言一愣,下意識接過打包袋。
感受著食材的溫熱,陳國賓第一次體會到,兒子似乎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隻是擰巴的性格,讓他說不來暖心話,伴隨著一句生硬至極的感謝,他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百元大鈔,塞進陳延森手裡。
嘴上則說讓他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老陳,我想去學車。”
陳延森也不客氣,直接揣進兜裡,然後坐在陳國賓對麵,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學車?”
陳國賓抓筷子的手一滯,旋即點頭道:“男人是應該學車。”
之前,他曾提議,讓兒子趁著暑假把駕照給考了,結果陳延森的腦子裡隻有周可媛、網吧和台球室,兩人爭吵幾句後,便不了了之。
“要不,我給你三舅打個電話?”
陳國賓思忖片刻後,皺著眉頭道。
“春申就隻有一家駕校?”
陳延森反問道。
他心裡非常清楚,老陳跟三個舅舅的真實關係,逢年過節,連基本往來都少之又少,這時候托人幫忙,白眼和擠兌肯定少不了。
“行,我知道了。”
陳國賓聽到兒子這麼說,頓時鬆了一口氣。
自從老婆去世之後,他隻去過一次梁家,嶽父和嶽母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不過是罵他命賤,克死他們的小女兒。
大舅哥和二舅哥同樣看他不順眼,小舅子的態度雖然溫和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隨著陳延森長大,兩家的關係才有所緩和,但也僅限於大年初二去拜個年。
“慧珍啊,看來咱們的兒子終於懂事了。”
陳國賓低下頭繼續乾飯,心中流過一陣暖意。
“老陳,我能跟你商量個事嗎?”
陳延森打量著老陳,一直等他吃完麵條,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什麼事情?”
陳國賓心情不錯,又見兒子一本正經的樣子,於是坐直了身體,準備認真聽聽。
“你今年才四十歲,真不打算找個老伴?上次開家長會,孟俊他媽誇你成熟有型,有三分像尊龍,還有一股子書卷氣……”
陳延森緩緩說著,臉上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陳國賓的笑容瞬間凝滯,嘴巴大張,仿佛丟了心神。
“你不喜歡孟俊他媽?其實,我們班主任章莉對你也有意思,最主要的是,她今年才三十三歲,應該還能生!”
陳延森見狀,以為老陳不喜歡豐腴的類型,連忙話鋒一轉,推薦起另外的後媽人選。
“癟犢子玩意,老子打死你!”
陳國賓的臉色慢慢漲紅,怒吼一聲後,順勢操起一把直尺,猛地向著陳延森的頭上掄去。
“老陳,你做人有沒有一點良心?我給你介紹老婆,你就這麼對我!”
陳延森嚇得起身後撤,一溜煙跑出書店,站在門口大聲道。
父子間的溫情時刻,竟連十分鐘都沒維持住。
“老陳,還是你家兒子孝順啊!”
“哈哈哈,給他自己找後媽,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賓哥,延森這小子說的沒毛病!”
周邊商鋪的老板聽到動靜,紛紛探出腦袋看熱鬨,幾個相熟的叔伯甚至還大聲的開起玩笑來。
“混小子,還不滾進來!”
陳國賓板著臉,氣衝衝道。
“老陳,你彆不信,我們班主任真的還能生,我不介意將來多個弟弟或妹妹。”
陳延森可不怵他,站在門口繼續勸說。
“陳延森同學,你剛剛在說什麼,老師沒聽清楚,請再重複一遍可以嗎?”
不遠處的章莉手捧教案,咬牙切齒道,手中的圓珠筆被她攥得咯吱作響。
陳延森慢慢轉過頭,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章老師您好,章老師再見。”
說罷,連駕校的學費都沒敢找老陳要,麻溜地跨上自行車,選擇立刻跑路。
“章老師,小孩子不懂事,您彆放在心上。”
陳國賓局促地搓著雙手,心裡大罵著坑爹玩意,臉上則用力擠出一抹苦笑。
“沒關係,沒關係的。”
章莉同樣是一臉窘態,快速地完成了寒暄和告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