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之沒有說話,又把頭扭過去。
很明顯,他覺得這個話題非常無趣。
小腦袋從沈漾之衣襟裡鑽出來,嘻嘻一笑:“想知道嗎?把你的小玩具給我玩玩,我可以偷偷告訴你一些。”
它說的小玩具是鬼偶。
鬼偶吞吃了不少人的靈魂,對小腦袋來說誘惑極大。
鬼偶正在屋子裡四處亂轉,聽到這話快速跑到戲人懷裡,明顯嚇得夠嗆。
戲人摸著鬼偶的腦袋。
不怪鬼偶怕小腦袋,就連他有時候看著小腦袋都覺得瘮得慌。
這個東西,至陰至邪之物。
沈漾之和小腦袋的關係他看不太懂,像是彼此壓製,彼此較勁。
誰也不知道,一旦一方輸掉,會迎來什麼後果。
他盯著沈漾之,漸漸有些沉思。
深淵很大,很多區域極度危險恐怖,裡麵資源匱乏,這也是常年戰爭的一個原因,在那裡,一口水,一粒飯,都是戰爭的起源。
王在時,常常在吞噬掉一些勢力後,在休整期總是會想辦法研究在哪裡能挖出水渠,怎麼種出糧食,青菜,和養育能夠食用的動物。
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那裡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雨雪,沒有樹,山也是禿的,隻有日夜不停地黃沙大風,不適合農作物生長,也不存在水源。
王多次失敗後,曾在深夜望著看不透的黑夜,沉默著。
最後她說,她懷疑他們是被封印在這裡了。
封印他們的力量,是想要他們自相殘殺,死在深淵中。
後來那個人證實了他們確實是被封印在深淵中。
那個人出現在深淵中,異軍突起,讓王好不容易征服的深淵,再次成為血海。
那個人。
戲人隻要一想到他,整個胸腔都燃燒著火。
那個人將深淵中當做自己的遊樂園,將深淵人當做寵物,肆無忌憚的屠掠,逼得王不得不離開家鄉。
所以,戲人討厭外來者。
沈漾之,他的出現也很突然。
在王失蹤後,他從無窮無儘的黃沙中走出,聲稱要出來一起尋找王。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他出來後,彆說找王了,估計王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永遠很忙,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收一收,你嚇到她了。”
戲人抬眼,看到小姑娘蹲在桌子下麵,瑟瑟發抖。
戲人身上和眼中溢出的殺氣漸漸收攏:“不好意思呀,小朋友。”
說著笑了一下。
他又想到了王。
當初她揭竿而起的時候,應該也就比這個小姑娘大一點吧。
想到這裡,戲人目光都變得柔和。
深淵。
沈漾之將手洗乾淨,垂眸看著泛著波紋的水盆,能夠看到自己臉上斑駁醜陋的痕跡。
深淵裡的人在離開深淵時,深淵會給人留下印記。
沈西和他得到的是容顏破損。
戲人得到的是能力弱化。
深淵就好像是一個詛咒,進去的人生不如死,出來的人也絕不好過。
“你真的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嗎?”
戲人站起身,領著鬼偶朝外走,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笑著回頭:“我要繼續去找王了,這次一彆要好久不見呢。”
沈漾之言簡意賅:“我在深淵的時間比你久。”
他沒有直接回答戲人的問題,但戲人知道了答案。
在深淵的時間比他久,那也就是說,他的確是外來者。
隻是在深淵的時間更久。
戲人也有更好奇的。
那深淵是他主動去的,還是被人送進去,無法出來呢。
好奇歸好奇,戲人沒繼續問。
再問,沈漾之也不會繼續回答他了。
他對自己身份,目的,行為,一向諱莫如深。
門輕輕關上,一直扒在沈漾之領口的小腦袋歪著頭盯著沈漾之。
過了一會兒,小嘴一張,邪惡的尖牙露出來。
“你說謊了哦。”
“嘻嘻。”
沈漾之沒有理會它,將手擦淨走到一旁桌子前,從桌子前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
盒子裡躺著一縷黑發。
他很細致的從裡麵挑出一根發絲,一打響指,那細細的發絲冒出煙氣,沒有燒焦的難聞,反而透著一抹淡淡香味。
小腦袋眨眨眼,純黑的眼珠有一抹期冀。
沈漾之反手將煙氣拍向窗戶。
“真警惕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煙氣散發之處,一個極瘦極高的白衣男人漸漸顯露出來。
他從窗戶處探身過來,細而長的眼睛挑起,頭上帶著一個白帽子,帽子上寫著:本妖出世,諸神避讓。
很狂很橫。
沈漾之:“是你總是不安分,胡漾。”
剛剛戲人突然爆起的殺氣很突兀。
很像是被狐妖玩弄情緒。
他所知道有如此能力,又有自由的狐妖隻有這麼一位。
“所以我說,你總是這麼警惕。”
胡漾邊說邊吸一口,將那抹煙氣全部吸進身體裡。
小腦袋頓時不高興了,呲著牙,瞪著眼,恨不得殺了他,身上的邪氣冒出來,被沈漾之壓了回去。
“好久遠的味道,真懷念啊…”
他閉著眼,臉上閃過一抹饜足的笑:“被封印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出來之後一定要…一定要害很多很多人…”
結果剛獲得自由就遇到了雲渺。
天知道,他有多崩潰。
他在羽翼未豐前是不想得罪她招惹她的,偏偏她派人追著他殺。
“我來找你是想和你合作。”胡漾細細長長的眼睛有著幽深的邪光:“你的任務不是殺了雲渺嗎,我可以幫你。”
蔫噠噠的小腦袋猛的豎起耳朵,像是聽到了什麼八卦。
沈漾之指指他:“你?幫我,憑什麼?”
胡漾笑的自信滿滿,指著自己帽子上那八個字:“就憑這個。”
本妖出世,諸神避讓。
沈漾之手指輕輕點著桌子。
胡漾麵目桀驁。
他似乎忘記了,第一次差點被打死,就是因為這狂傲的字。
實在是,口氣大的沒邊。
他還想說點什麼,忽然眼前世界扭曲,他整個身體變得沒有力氣,猛的抓住窗戶邊緣,緊緊蹙著眉,似乎想通了什麼:“沈漾之,你陰我?”
“是你被封印這麼多年,警惕心變輕了。”
胡漾雙眼凶光變幻:“你的任務不就是殺了她嗎,我分明可以幫你,為何要害我。”
“你既然問了,那我便告訴你。”
沈漾之走向他:“當年道門合力欲殺雲渺,卻又怕得罪她,舉全道門之力將我創造出來,卻依舊被她所知。”
“後來四十九家道門家主,一夜之間於睡夢中去世,此後,四十九修道家全部臣服於她。”
“以從前看,她是道門新主,以現在看她是道門師祖。”
“我這個出身道門之人,怎麼會做出殺她這種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