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姐,你們的眼光太好了,這枚戒指是今年的新款,戒托取無窮儘符號之形,象征著兩人之間無限的愛意,上麵這顆鑽石彆看沒那麼大,但是純度和亮度都很不錯。”
女孩熱情地介紹著產品,她是店裡的銷冠,從楊守安和周清茹挽著手進門就鎖定了這對目標,相愛又具備一定的審美和經濟基礎,這是最符合珠寶店標準的客戶畫像。
“是挺好看的,寓意也不錯,你覺得怎麼樣?要不就買這個吧?”
周清儒舉起手反複端詳著戒指,有店裡的燈光襯托,的確是璀璨無比,引得她也連連點頭說好。
“我覺得都挺好,就買這個吧。”
相比於周清茹的精挑細選,楊守安顯然懷著心事,女店員也不覺得奇怪,因為近些年來選購鑽戒的情侶大多都是女方說了算,男方因為心疼錢或是其他理由表現得不夠熱情的也大有人在。
“好的,這款店裡正好有現貨,我這就給您去取,還有小姐您的尺寸大概在75號,如果以後想要改小可以到全國任意一家門店免費修改……”
成功開單,女店員自然是開心不已,想著立馬去倉庫把戒指拿出來,卻被周清茹喊住。
“75號可能太大了,最起碼要比我現在的手指細大概這麼多,我覺得65號應該差不多。”
周清茹拿起一大串銀質的戒圈模型,逐一和自己的手指對比,最後選了一個上麵標著65號的對女店員說道。
“嘶……小姐,您的手指真戴不了這麼小的號碼,我們家的戒指如果以後想改大的話是要收費的,所以我建議您……”
女店員一頭霧水,她在這行也算是經驗豐富,一眼就能大概看出適合周清茹的戒指尺寸,所以趕緊開口勸說,結果卻被接下來聽到的話驚在當場。
“沒事的,戒指不是我戴,她的手寸要比我細一些,65號多半是正正好好的。”
女店員呆若木雞,她的視線從楊守安移到周清茹,最後又落在那枚璀璨耀眼的鑽石戒指上,心想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竟然還有男人帶著女人來給另一個女人買婚戒的事情。
刷完卡,提著藍色的紙袋從珠寶店回到醫院,楊守安和周清茹便看到阿四帶著小麗在樓下大堂等著。
“東西我帶來了,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和工藝,加上清茹的設計,我覺得不會比任何歐洲所謂的手工品牌要差。”
阿四眼神裡儘是複雜,但還是把手上的袋子塞給了楊守安,裡麵隻裝著一條純白色的物件,若是仔細查看便會發現它像極了那些新娘子結婚時候所戴的頭紗。
“阿四,這是我和守安一起做的決定。”
興許是看出了阿四的“欲言又止”,周清茹立馬挽住了楊守安的胳膊,她的解釋很短,卻代表了千言萬語。
“好吧好吧,真是從來都搞不明白你們兩個到底想做什麼,快上去吧,我和小麗剛才已經探視過了,彆待會慧嫻姐又睡了。”
自從上次病情突然加重轉進了監護室後,慕慧嫻的精神就一直不好,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昏睡當中,營養攝入也基本要靠輸液和流質食物,狀態可以說是每況愈下。
楊守安和周清茹不敢耽擱,搭乘電梯來到病房,迎麵卻被專門負責的護士站攔住。
“我剛給她用了杜冷丁,她實在太疼了,你們也彆進去打擾,就讓她好好休息一會,有啥事明天再來吧。”
兩人無奈,隻能折返,透過病房的玻璃窗,能看到躺在床上的半個身影,各種儀器圍滿了一圈,監護著隨時都可能香消玉殞的生命。
楊守安把臉貼到窗前,努力想要看清慕慧嫻的樣子,可五六步的距離卻顯得那麼遙遠。
“走吧,先回去,明天我陪你再來。”
周清茹輕歎一口氣,拍了拍楊守安的後背,這才將他從悲傷的情緒中拉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把鑽戒放好,提著裝有白色頭紗的袋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醫院。
可有時候這麼一走,就讓相見成為了永恒的奢望。
淩晨時分,都沒有睡著的楊守安和周清茹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慕慧嫻的病情再度惡化,整個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病危通知書已經下達,現在就是要求親屬趕緊去見這可能的最後一麵。
來不及多想,兩人胡亂套了衣服就衝出了門,臨到上車周清茹才想起什麼,又折回來拿了鑽戒和頭紗。
等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暫時把慕慧嫻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還遠遠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護士臨離開前特彆關照,說今晚需要家屬全程陪同,如果突生變故,就需要立馬簽字搶救。
老雷隻是一味地木訥點頭,楊守安從他臉上已經看不出太多的悲傷,取而代之的是對命運不公的麻木。
“雷叔,守安有話想單獨和慧嫻姐說,我們先出去等吧。”
周清茹帶走了老雷,病房裡除了“滴滴”作響的儀器以外,隻剩下了楊守安和慕慧嫻。
看著眼前插滿管子的女人,忍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淚水終於決了堤,楊守安感覺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從兜裡掏出那枚裝著鑽戒的盒子,嘗試著把戒指戴到慕慧嫻的手上。
“不行,不行,怎麼會不行……”
接連幾次嘗試都沒成功,全因戒圈竟然買得太小了,前幾日周清茹明明比過手寸,但沒想到慕慧嫻的手指會在短短的時間裡浮腫成這樣。
楊守安最後隻得把戒指戴在慕慧嫻的小拇指上,隨後趕緊拿出那條安茹自家定製的白色頭紗。
陷入昏迷的人自然不會配合,楊守安也不敢去亂動那些醫護儀器的管線,他輕輕地把頭紗放到慕慧嫻的頭頂,再將薄紗撩開,露出那張已經憔悴到脫了像的容顏。
“……”
做完這一切,楊守安卻突然語塞了,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哪怕這可能是兩人間的最後一次告彆。
能說什麼呢?
說我愛你?
說我娶你?
還是說下輩子想早點遇見你?
楊守安甚至都沒辦法再提“愛”這個詞,因為屬於他和慕慧嫻的故事早就終結在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他更沒有辦法給出什麼承諾,哪怕周清茹說她不介意慕慧嫻分享原本獨屬她的愛,但楊守安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當生命即將永彆,當明媚的花兒就要凋零,楊守安才發現自己好像依然沒搞清楚對於慕慧嫻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情。
他隻能一味地緊緊抓著慕慧嫻的手,而後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