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虹口足球場步行大約十分鐘,有一家名為萬壽齋的小館子坐落在山陰路上。
館子很小,隻能放得下幾張桌子,但人氣卻很旺,哪怕不是在飯點,依然大排長龍。
店家隻能“占用”一部分人行道,支起簡易的折疊桌,讓食客坐在穿梭的車水馬龍旁來品嘗美食。
“楊總,周總,他們家的鮮肉小籠可是上海灘一絕,還有這麻將餛飩,我是一個禮拜不吃上幾次就渾身不舒坦。”
坐在楊守安和周清茹對麵大快朵頤的男人叫沈鵬南,是紅石資本的創始人兼ceo,妥妥身價百億的大人物,此時卻把襯衫的袖子撩到胳膊肘上,拿著雙一次性筷子把小籠包塞進嘴裡。
“都說一座城市真正的美食是藏在不起眼的街邊小店裡的,以前多少還覺得有些誇大其詞,現在真是信了,我來上海這些年就沒見過這麼好吃的冷麵。”
盛夏時節,又是露天而坐,自是悶熱無比,此時的一碗麻將冷麵搭配辣肉加素雞的澆頭,直接就俘獲了周清茹的味蕾,不禁豎起大拇指誇讚。
“周總說笑了,據我所知你們兩個都是川渝那邊的人吧?對這種街邊小吃應該最在行了,和成都重慶比起來,上海這點花頭隻能算是小打小鬨。”
沈鵬南微微一笑,毫不經意地提起了楊守安和周清茹的過往,雖聽起來隻是隨口一說,但卻讓兩人心中一個警醒。
“哈哈,沈總不愧是做投資的,把我們兩個這點家底都抖落出來了,我和清茹算是川娃,出生在巫山縣下麵的一個小村子,97年重慶直轄之後就劃到市裡了。”
“不過我們可沒有川渝老鄉們的口福,三峽建大壩的時候就移民出來了,我倒還好,一直在廣州,那裡畢竟是美食之都,不過清茹生活在上海,在吃這方麵的見識肯定就少了些。”
楊守安並沒有過多的組織語言,完全是實話實說,因為他知道麵對像沈鵬南這樣的頂級資本大佬,真誠才是唯一的必殺技。
投資公司對有意向的目標企業創始人做背調那是行業標準,紅石資本早在楊守安他們剛剛在非洲市場有所斬獲的時候就關注了安茹服飾,數次遞出了橄欖枝,卻都被“鐵三角”委婉拒絕。
若是換成羅毅這種人估計早就心懷嫉恨,覺得區區一家小服裝公司竟然如此擺譜,得不到乾脆就毀掉算了。
但沈鵬南顯然在胸懷和氣度上要強得太多,不但沒有動用手段讓安茹強行就範,反而在很多事情上還提供了便利和幫助。
所以如果安茹發展到某個時間段必須引入新的投資人,那楊守安絕對會優先考慮紅石資本,彆無他因,至少對方足夠光明磊落。
“好了,肚子也吃飽了,要不你們兩個跟我的車?我們回去可以談談正事了。”
沈鵬南把最後一口小籠包咽下肚子,眼神中還有些意猶未儘,但看了看“坐立難安”的兩人,也是會心一笑,拿起椅背上的西裝穿好,指了指街對麵停著的汽車說道。
邁巴赫不愧是德國工業技術的結晶,哪怕是把速度開到了八十邁,坐在裡麵的楊守安和周清茹愣是沒感覺到一絲顛簸。
此時的沈鵬南已經褪去了剛才“滋溜滋溜”吃餛飩的樣子,金框眼鏡配上兩鬢那抹隱約的白發,散發出上位者才有的沉穩氣息。
“你們的情況我知道,西菲爾那邊步步緊逼,非洲最近又出了亂子,但安茹的現金儲備應該不差,為何這麼著急要走這一步呢?”
沈鵬南率先開口,引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周清茹渾身一緊,她平日裡並沒有參與那麼多的公司經營,所以麵對“潛在金主”的發問多少還有些慌亂。
倒是楊守安顯得格外放鬆,甚至沒有半點因為沈鵬南對於安茹現狀的了解而驚訝。
豪華的轎車在高架上飛馳,楊守安大膽地把自己的想法逐一闡述,不光是針對西菲爾這次發動的價格戰,還有對於整個服裝行業未來可能性的展望,整個過程不卑不亢,有理有據,讓沈鵬南聽了也連連點頭。
很快三人便抵達了紅石資本的辦公地點,與其他頗為有名的投資公司喜歡把總部按在摩天大樓裡不同,沈鵬南更喜歡鬨中取靜的感覺,於是便在長樂路上置辦了一棟百年曆史的洋房。
這在上海屬於絕對的稀缺資源,若不是房子的前任主人與他交情深厚,恐怕是再多錢也斷然不會出手的。
“我們紅石資本大部分的員工都在香港,上海這邊的人不多,所以這麼棟小樓也就綽綽有餘了,你們知道我這人懶散,就不愛擠在那些個鋼筋水泥裡麵,平時工作結束了,推開窗就能看到院子裡這些花花草草,心情也能舒暢些不是。”
楊守安和周清茹跟在沈鵬南身後穿過木質玄廊,兩人完全被建築傳來的厚重曆史感所包圍,但聽到沈鵬南“自謙”,還是心裡想著大佬誰不知道你是投資界有名的拚命三郎,怎麼能和懶散二字搭上邊啊。
來到洋房深處的辦公室,助理已經提前準備了上好的茶點,三人落座,關於紅石資本與安茹服飾的合作談判也就正式開始。
融資這件事看起來複雜,其實簡單地說也就是投資人拿錢來押注企業的未來,而原來的創始人付出一定的股份代價,換取的則是公司發展所需要的資源。
但楊守安他們的情況略微特殊,所以爭論的焦點從一開始就落在了“股權如何稀釋”這件事上。
“說實話,我投資過的企業不計其數,見過的創始人團隊也多如繁星,但像你們這樣堅持要保全員工持股比例的還真不多見。”
按照紅石資本初步給出的投資協議,安茹服飾需要出讓15的股權來換取2億人民幣的投資,常理來說要麼增資擴股要麼就是把現有的股份等比例稀釋即可。
但楊守安愣是提出了個特彆的辦法,他把自己還有周清茹和阿四的股份單獨拿了出來,直接切出15轉讓給紅石資本,卻沒有去動“安茹小夥伴有限合夥”的那部分。
這種做法對於投資機構來說並沒有啥損失,但沈鵬南卻難得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
在他看來創始團隊在第一輪融資的時候就占股太低,很容易使得團隊熱情和投入度的下降,稍微遇到點困難可能就會直接放棄,讓投資人的資金打了水漂。
“沈總,我們理解您的擔憂,安茹服飾於我們三個而言並不僅僅是一家公司那麼簡單,您了解過公司的發展曆程,自然知道我們一路走來經曆過太多困難,沒有這些員工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績。”
“還記得那時候廣州電荒,安茹差點就要垮掉了,我都做好了要欠一屁股債的準備,可公司裡沒有一個人說要放棄,當時我就答應過他們,既然有難同當,那以後有福了就一定要同享。”
“我不敢說這次拿了您的投資安茹就一定能打贏西菲爾集團,但有一點可以保證,我和公司的每一個員工都會戰鬥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絕不妥協。”
楊守安的話斬釘截鐵,巫山的男子漢,從來都隻有站著死,絕不會當逃兵。
沈鵬南一言不發,隻是看著眼前兩個連氣勢都變了的年輕人,恍惚間腦海中閃現出自己當年在香港靠著二十萬本金慢慢起步,最後與諸多國際資本爭鋒的模樣。
“好,我信你,紅石資本可以幫安茹,但我也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