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麼做事用得著你來教?要不這少主之位讓粱長老你來坐好了。”
光頭壯娘張了張嘴,對上雲素心冰冷的眼神,最終還是低下頭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不敢,少主您來定奪就好。”
“哼,注意你的身份。”雲素心翻了個白眼。
這位粱長老看似男相,實際是個女子,原本是個散修後投靠靈犀穀。職位是長老,但也隻是掛個名,說難聽點其實就是靈犀穀養的一條狗。
類似這樣的長老靈犀穀還有幾個,隻不過都在閉關。
大概是母親許久沒有出現,這粱長老飄了,覺得自己有資格做她這少主的嘴替了。
也配?!
劍閣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之前搶劫靈犀穀弟子也沒多少損失,對她們財大氣粗的靈犀穀而言不過九牛一毛。這次就給對方點教訓,讓她們從哪來回哪去吧。
若是再犯,再下重手收拾不遲。
這麼一想,雲素心就有打算了。
她從酒館頂上翩然而下,蓮步輕移慢條斯理地走到被壓製的嶽千池跟前,一雙妙目轉了轉笑道:“劍閣大師姐嶽千池,聽說你們是來買靈草的?”
“是啊。”嶽千池梗著脖子嚷嚷:“你們靈犀穀不是歡迎任何正道修士上門買靈草麼?”
“沒錯。”雲素心並不否認,隻是嗤道:“但我可沒說靈犀穀歡迎你們這種上門就把護宗幻陣撞壞的惡客。”
嶽千池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畢竟,飛舟確確實實插在人間的幻陣上。
她偏開目光,臉紅了一下,半天才嘟囔出一句:“那就是個意外,我們都在修煉也不知道飛舟飛到哪了……”
“不用強詞奪理,今天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雲素心伸手召出一朵金蓮,往空中一拋,那金蓮朝著高空升去逐漸擴大:“我會把你們拖入第二層幻陣,若是你們能破陣,自然可以入穀買靈草。若是三天之內無法破陣,就回你們的劍閣,到時候飛舟就作為賠償了~”
話音落下,那天上的金蓮也跟著炸開。
淡淡的金光籠罩周圍的一切。
一股異香傳來,嶽千池和李清然隻感覺天旋地轉。
等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一處幽深的山穀中。
飛舟消失了,那壯娘和靈犀穀少主也消失不見。
“壞了,被那娘們兒拖入幻境了!”嶽千池一拍大腿,臉色難看。
“師姐,既是幻境,自然有辦法走出去。”李清然拉過嶽千池的手,依然樂觀:“我們不要著急,仔細尋找幻境的破綻,一定能成功的。”
“難。”嶽千池卻是搖了搖頭。
“靈犀穀幻境總共三層,第一層為迷陣,主要是阻隔那些凡人和妖獸,防止他們進入穀內踩壞靈田,剛剛我們飛舟破壞的就是迷陣。
第二層為幻陣,迷影重重,真假難辨,據說都能困住化神修士一時半刻,更何況我們?
再有第三層殺陣,雲素心應該沒有開殺陣,不然落下的時候我們腦袋大概就已經在天上飛了。”
李清然聽嶽千池這麼說,臉上也不禁多了幾分擔憂。
師姐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靈犀穀的幻陣如此厲害,想走出去確實希望渺茫。
可即便如此,也要去嘗試。
為了師尊,也為了她自己,怎能輕言放棄。
李清然捏緊拳頭起身。
她想讓師尊好好活著,長命萬歲。
她還想和師尊見麵呢,而不隻是投影。
那是能夠完全觸碰到,感受到溫度的師尊。
一定一定要湊齊百草解毒丹需要的所有靈草。
嶽千池見李清然神情堅決一步步朝深穀內走去,便也起身跟了上:“走吧走吧,萬一瞎貓撞到死耗子呢?”
話雖這麼說,但她心裡並不樂觀。
靈犀穀護宗大陣既然被稱之為蒼雲界奇陣之一,那絕對遠不隻是讓人迷路那麼簡單。
…
“少主,她們要是能破陣,真就這麼放過她們了?”
粱長老望著飛舟核心內的靈晶咽了口唾沫。
那可是靈晶啊,其中任何一顆都能支撐她至少修煉兩個月。
要是能搞到手……
她眼巴巴地看著雲素心。
但雲素心隻是凝視著在幻境中蹣跚前行的兩個身影,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我說話算數,若她們真能破了這心魔幻陣,給她們買靈草又如何?”
想要破陣何其之難?
這幻陣傾注著母親畢生所學。
進入其中不僅會失去方向感,靈識也會被壓縮到極致,哪怕化神修士進入也僅有不過幾百米的靈識範圍。但這些都不是幻陣最厲害的地方。
它真正的凶險之處在於能夠勾起入陣者心中的恐懼。
哪怕她這個天天在靈犀穀待著少主的進去都會迷失。
兩個劍閣的弟子?
也配?!
…
【您的電子女友‘李清然’進入靈犀穀幻境第二層,內心深處的恐懼將被勾起……】
【您的隊友‘嶽千池’進入靈犀穀幻境第二層,內心深處的恐懼將被勾起……】
【傳音功能已關閉,充值88¥可強行開啟!】
手機裡彈出兩個提示框。
陳懷安枕著黎明的微光翻了個身,嘴裡念叨著‘清然寶寶’,砸吧砸吧嘴繼續睡。
…
山穀很深,越走越冷。
李清然本以為會走到死路,可實際卻看不到任何儘頭。
“李清然,李清然!”耳邊響起個聲音。
李清然抬眸,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裡出現了個人影,漸漸凝實。
“李清然,你目無師長,叛離宗門,該當何罪?!”
啊,一席青衫,道貌岸然的老頭,是青玄道人。
“我,無罪。”她看都不看青玄道人一眼,擦肩而過。
“李清然,你不是說要一直跟在大師兄身後嗎?現在你在做什麼?!”
又一個身影出現。李清然望了眼陸長天,隻是冷笑一聲。
“李清然,你為什麼刺傷小師妹?”
“李清然,枉我給你那麼多丹藥,還回來!”
“李清然!你這個叛徒!”
“李清然……”
更多的人阻攔在李清然麵前。
他們嘲笑、他們唾罵、他們嘶吼著。
可她看也不看,隻是一味地向前走。
她的眼裡有著一束月光,月光裡是那席白衣白發的身影,負手而立,劍挎在腰間。
那是她的師尊。
月下劍舞,舉世無雙的劍修——陳懷安。
無數人影出現,無數人影消失。
她堅定地往前走,一步不停。
直到麵前出現兩雙沾滿血汙的靴子。
那是戰場上的將士才會穿的靴子。
“然兒,你過得還好嗎?去宗門可有被人欺負?唉……可莫要在為爹娘報仇了……爹娘就希望你開開心心,好好活下去……”
李清然腳步微頓,抿了抿嘴,望著麵前頭發花白相互攙扶的老人,兩行淚順著麵頰落下。
“爹……娘……”
“清然,不孝……”
凡人於修士而言不過棋子。
國與國的戰爭不過是宗門間的勢力博弈。
修士談笑間棋盤落子,戰場上萬軍赴死馬革裹屍。
修士一怒,摔了那酒杯,則旱地千裡,民不聊生。
嗬,所謂一國不過玩具,隻言片語間頃刻覆滅。
如今她不過是一隻跳出棋盤的螞蚱,隨時都可能被人抬腳踩死。
她謹言慎行,她小心翼翼。隻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為一隻飛鳥,那樣至少不會被隨意踩死。
可不入仙路尚且還有天真的希望。
入了仙路才知什麼是絕望。
修士之上是內門,內門之上是親傳,親傳之上是長老、宗主、宗門。宗門往上是聖地,聖地後還有歸墟,歸墟之上是飛升,一步一天塹,天塹之間,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天道煌煌,她,隻是螻蟻!
不過……
她望著那負手而立的身影。
既有師尊在,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依然有勇氣往上爬,父母的仇終究可以解決。
光影變幻,狂風卷地,漫天飛雪。
“李清然,本尊時日無多,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你的解毒丹……”
“本尊不怪你,隻怪那天道無情,妖獸凶險。”
“為師,真舍不得啊……”
那一席白衣躺在血泊中,周圍無數妖獸大快朵頤,血肉橫飛。
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中,那人眼眸裡的光漸漸渙散,氣息跟著沉寂。
李清然望著那血泊中的身影,胸口猛地一縮,劇烈的刺痛像是一瞬間被利器貫穿。
“不,師尊,不要……”
“滾開!快滾開啊!你們不準吃我的師父!”
“啊啊啊!快滾!殺了你們!殺——!”
她紅著眼,拎著劍,踉踉蹌蹌地往前跑。
跌倒在地,又手忙腳亂地往前爬。
可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法觸及到那個身影。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被妖獸分食。
看著那人靈魂消散於天地之間。
她跪在那,呆呆望著。
妖獸漸漸離開,破碎的屍體呈現在眼前。
終於,她能觸及到了。
可那雙為她傳功療傷的手隻剩下徹骨的冷。
“師父……”
“師父,你看看清然,清然來救你了……”
她有些瘋狂神經質地、又小心翼翼地揉搓的那隻手,將手按在溫熱的麵頰上,仿佛這樣就能讓它重新熱起來。
可它依然很冷,比她的心更冷。
她揉了很久,直到身上沾滿了血。
已經,沒有辦法再溫暖起來了。
好多話想說。
好多話沒說。
好多話,已經不能說。
她這一生都在下雪。
師尊為她撐起了一把傘,傘下是日出,是星光,是大海,是人間爛漫。
“可到頭來……”
“連我最後的一切都要收走麼。”
她沒有師父了。
再也,沒有了……
風刀刺骨,落雪如針。
“對不起,對不起……爹、娘……對不起,師尊,我……”
“是我太弱了,我是廢物……”
“都是因為我太弱了……嗬嗬嗬,哈哈哈哈哈!所以,爹娘會死,師父會死,所有愛我的人都會死!隻要變強……隻有……足夠強!”
狂笑中,熱淚滾落。
砸碎了雪,砸得劍刃顫抖。
李清然抬頭望著天空。
森冷的目光似要刺破那黑暗的天幕達到更高處,握著素弦劍柄的手指捏得慘白。
她緩緩站起身。
一股殺意,衝天而起!
…
靈溪穀上空烏雲湧動,雷龍閃爍。
涼亭中喝茶的雲素心臉色猛得一變,心驚膽顫地望著雷雲中醞釀的煌煌天威。
“這雷雲中怒意積蓄,何人膽敢挑戰天道?”
“想跟老天對著乾可以,彆波及我靈犀穀才好……”
雲素心不敢在涼亭待了,麻溜地回了房間,省得被雷劈。
幻陣中。
李清然拔劍而起,以劍指天。
“我,李清然,將以此劍,斬諸……”
就在最後一顆字即將脫口之際。
威嚴的宏音也在腦海中炸響。
【醒來!!!】
轟隆——!
宛如萬鐘齊鳴!
李清然腦子一懵,眼神恢複清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