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明站在船頭,身上的破布衫被海風吹的獵獵作響,看著遠處的海麵他的表情並不輕鬆。
這是白洛溪第一次出海,看著船頭切開海麵,激起細碎的浪花,發出“嘩嘩”的聲音,身體的血液都變得滾燙起來。
駛入深海,海風也漸漸的大了起來,船帆被吹的呼呼作響,漁船隨著波濤上下顛簸。
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漁民的艱險,每次出海就像在和大海做一場博弈。
“明叔你快看,那裡是不是翻船的地方?”
遠處海麵上飄著船隻的解體還有漂浮的幾個人。
“快—劃過去。”
調轉船帆,幾個小夥子奮力劃著木槳,越靠近他們的心越沉。
“彆愣著,快把繩子係在我身上。”
“明叔,還是我和二蚌下去吧。”
“少廢話,趕緊的。”
白洛溪心裡委屈,其實她下去才是最合適的,可看了看左右撇撇嘴,崇明叔怕她亂來,讓兩個大小夥子一左一右的看著她。
“你們不去幫忙看著我乾啥?彆忘了五爺爺讓你們來是救人的,不是在這和我大眼瞪小眼。”
“明叔讓我們看著你。”
“咋地?我是犯人啊!海舟哥你動動腦子,崇明叔為啥讓你看著我,還不是怕我遇到危險。
現在我老實的坐在這兒,沒風沒浪的我能有啥不安全的是不是?你好好想想!”
被又吼又忽悠的白海舟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加之明叔已經下了海他心裡也著急,便過去幫著二蚌幾個拉繩子。
解決一個還有一個,死死拉著她背簍的犟小子四蛋等著她解決。
“我餓了,背簍裡有豆糕你給我拿出來。”
四蛋的手還沒碰到糕點,就見他洛溪小姑姑像個泥鰍似的滑進了海裡。
“海舟叔跳海了…不是,是洛溪小姑姑跳海了。”
幾個還在觀察海裡明叔情況的小夥子聞言一驚,齊齊彎腰看向船下,哪裡還有白洛溪的影子。
“壞嘍,壞嘍—人不會被淹了吧?”
二蚌半個身子都伸出了船外,也沒看到一個水花。
心裡已經發毛的四蛋,看著遠處的海麵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出口的話都變得磕磕巴巴。
“叔…叔,你們快看—那…那個腦袋是小姑姑不?”
此時的白洛溪已經遊到了白崇明身邊,見他解了半天繩子,忙伸手過去幫忙。
“乖乖—”白崇明差點被嚇的喝了兩口海水,這丫頭啥時候遊過來的?
顧不上訓斥,兩人齊力將繩子綁住屍體。
海上漂浮著六具屍體,隻看他們頭部的傷痕也知早沒了氣息。
將屍體搬上船,幾個人輪流下海。
周圍都是亂木,尋人並不輕鬆,她身懷避水珠在水中暢遊沒有任何阻礙,但其他人不行。
不到兩個時辰,所有人都快到了極限,若不是她心急之下將背簍帶上了船,其他人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
“這麼找下去不是辦法,這些船隻殘骸已經被翻了不下三遍,不可能再有人。
其他人要麼是被鯊魚…吞了,要麼就是衝到了其他小島。”
“海舟說的是,隻是周圍小島不下十個,咱們要是一個個找過去,天黑也找不完。”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不知要不要繼續,以過往經驗來看,其他人不可能再有生還的可能,他們何苦再冒險。
做到這一步他們對得起鄉親們!
船上隻剩白崇明喘著粗氣的聲音,他看著遠處的小島麵露糾結,轉過身才發現白丫頭望著遠處滿麵悲戚。
“丫頭想啥呢?”
白洛溪不知自己該不該說接下來的話,她覺得說出來好像對誰都不公平。
抿了抿唇,她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我隻是在想,假若真有人被衝到了海島,假若真有人還活著,他們最期盼的是啥?”
是啥?當然是能平安回家,和家人團圓!
白崇明呼了口氣,“劃過去接著找,離這裡最近的有三個小島,若是還沒有,那咱們也算儘了人事。”
其他人也沒有異議,三個島距離不遠,而且他們還算熟悉。
打撈上來的八具屍體排排躺在船尾,船上的氣氛很是沉悶,人人心中都不好受。
第一座小島離打撈地不到十裡,不用登島也知道這裡沒有遇到海難的人。
細膩的沙灘連個腳印都沒有,整個小島一眼就能望到頭。
調轉方向又去了第二座小島,行了快半個時辰才隱隱看到小島的影子。
“二蚌,把船帆向西轉,快—”
白崇明心裡很不平靜,難道是上天垂憐給苦命人留了條活路。
“那是船?明叔,是胖虎的船,他們肯定在這個島上。”
手臂已經發麻的幾個小夥子一下子有了力氣,奮力向前劃。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沙灘上躺著的幾個人都還有氣息,但因為潮水上漲,幾個人一半的身子被海水泡的已經出現潰爛的情況。
“趕緊把人搬上船”,白崇明又檢查了胖虎的船,船體雖有些損壞但主體還在,“把船尾的屍體都搬到這個船上”。
白洛溪看著趴伏在一塊巨石上的人,眼裡有些詫異,“明叔您快來看,這個人好像不是咱們村的人。”
她雖沒看到這個人的臉,但此人身上的布料她卻在府城看到過,水生說這是織錦緞,一匹不低於五十兩。
翻過身,看著陌生俊俏的臉,白崇明沒有猶豫,“一起搬上船,能不能活下來看他造化。”
“崇明叔…要不算了吧!”
不是白洛溪要見死不救,而是這個人一看身份就不一般,誰知道他是因為啥才衝到這個小島的?
萬一他死在了小漁村,以後他的人找過來,把怨氣撒在漁村村民身上怎麼辦,還不如讓他在這自生自滅呢!
“叔知道你擔心啥,可咱們漁民有漁民的規矩,今天若是對幸存的人視而不見,隻怕媽祖娘娘要怪罪的。
甭擔心,回去就把他安置在祠堂,保準兒出不了岔子。”
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白洛溪這才動手把人往船上搬。
隻不過順手牽羊把人家的錢袋子收進懷裡這事卻沒人知道。
茫茫大海、衝天巨浪,錢袋子被衝跑了這事多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