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幾人紛紛從正院內走了出來,平日裡就屬柳姨娘和雲綰關係交好。
此刻,兩人姿態親密地走到複古遊廊某處,柳姨娘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微微擰眉道:
“雲姐姐,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怎麼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這樁婚事了。”
“夫人向來不喜你們母子三人,估摸她心裡巴不得軒兒娶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女子為妻,給你添堵,日後軒兒自然也沒資格跟瑾兒爭奪世子之位了。”
“我知道最近因為婚事,軒兒跟你鬨了不少,他啊,就是年紀輕一時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
“等過陣子,這熱乎勁一過也就好了,你許是被他給氣糊塗了,才說出剛才那番賭氣的話來。”
雲綰轉目有些動容地看了看柳姨娘。
還記得前世,就是因為她一意孤行的非得幫兒子跟嫡子不擇手段地爭奪世子之位。
還為此牽連到了柳姨娘,後來將她發配到了侯府的莊子內,沒過幾年光景,她便撒手人寰了。
此刻,她親昵地拉著柳姨娘的玉手,神色夾雜一絲愧疚道:
“柳妹妹,這一世咱們不爭不鬥了,以後啊,咱們倆就關起門來過自己清閒自在的日子,至於世子之位按照嫡庶有彆的規矩,本來就該由嫡子瑾兒承襲爵位。”
柳姨娘有些訝異的擰了擰眉梢道:
“雲姐姐,你今兒這是怎麼呢,該不會被軒兒給氣暈了頭吧,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說一定要讓軒兒爭氣坐上世子之位,這樣往後你們母子三人才能徹底的在侯府站穩腳跟,不用再附小做低的看夫人的眼色行事,在她的眼皮底下討生活。”
“這樣你從今往後才能母憑子貴在侯府揚眉吐氣,侯爺這般寵愛你,軒兒又是侯爺的長子,這世子之位指不定花落誰家呢。”
“你可千萬彆因為軒兒最近跟你鬨矛盾,就心灰意冷啊,這世子之位咱們必須一爭到底。”
柳姨娘膝下沒有孩子,早年間因為懷孕小產壞了身子,因此導致傷了根本,這些年來一直未曾有孕。
後來倒是收養了遠方表親的孤女養在膝下,那丫頭對她倒是素來孝順有佳。
柳姨娘剛入侯府的時候,被夫人處心積慮刁難,雲綰當初為了拉攏柳姨娘為自己所用,曾經出手幫過她幾次。
因此,柳姨娘一直在心裡念及她的好,一來二去的,兩人便處成了無話不談的閨閣密友。
可柳姨娘不知道的是,前世雲綰跟她交好,從頭到尾都是為了利用她家裡的財力幫她爭奪世子之位而已。
最後她還因此命喪黃泉。
重活一世,雲綰心裡對她是存有幾分愧疚和自責的。
她費儘心思養的一對兒女,還比不上曾經對她有滴水之恩,便肝腦塗地的柳姨娘。
她怎麼會前世,被豬油糊了心,養出如此黑心肝的一對兒女來。
這一世什麼望子成龍,世子之位都見鬼去吧。
她隻希望和柳姨娘能安度晚年,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多活幾年。
她微微頓了頓神色,語氣不緩不急道:
“柳妹妹,我看透了,不爭了,況且論才情和秉性,瑾兒天賦異稟,又聰慧好學,確實各個方麵都比軒兒更勝一籌。”
“況且,軒兒本來打小就不喜歡念書,懶散不思進取慣了,他也吃不了讀書的苦頭。”
“這些年來,每天天不亮就逼著他讀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的心裡恐怕早就對我存了怨懟,反而有損母子情分,索性由著他去,他自在些,我也能輕鬆些。”
因為打小,軒兒就喜歡調皮搗蛋,玩心很大,每天她都必須盯著他讀書識字。
否則,他就不知道野到那裡逃課去了,一點都不省心。
雲綰這些年來被他給折騰的精疲力竭,就是為了能讓他考取一個好的功名,在朝堂上謀個一官半職。
倒不像,嫡子瑾兒打小天資聰穎,勤奮好學,跟當年的侯爺一樣。
才三歲的年紀,就會背誦四書五經,對於朝廷上的政見也頗有自己的見解,總是跟那些書生侃侃直談。
曾經寫過的一篇策論更是獲得皇上的親自嘉獎。
前世若不是因為她處心積慮的屢次設計陷害他,讓侯爺對他逐漸大失所望,他也不會跟侯府的世子之位失之交臂。
雖然她不喜歡夫人宋氏,也跟她鬥了大半輩子。
可她不得不得承認,宋氏乃知書達理的高門貴女。
她將一雙兒女教養得很好,兒子瑾兒克己複禮,德才兼備。
女兒婉兒更是名滿京都琴棋書畫樣樣都出類拔萃的第一才女。
瑾兒和婉兒每次見到她,起初都對她恭順有佳。
若不是前世她為了一雙兒女做了許多惡毒之事,也不會跟他們的關係交惡。
好在現在那些大錯未曾釀成,收手還來得及。
隻要不跟他們把關係搞得過於惡劣,想必日後,這瑾兒順利沿襲了世子之位。
以他的秉性和修養,也絕對不會做出為難長輩,忤逆不孝的事來。
她即便不能離開侯府,也能安穩度日。
此刻,柳姨娘有些狐疑地轉目看了看她,擰眉道:
“雲姐姐,你當真這麼想的?真的不打算爭下去呢?”
雲綰含笑微微點了點頭。
柳姨娘對於她的話,也沒太在意,心裡暗自悱惻嘀咕了一句。
心想肯定是因為這次軒兒,執拗要娶那個湄娘為妻,為此徹底傷透了姐姐的心,姐姐才一時之間說得氣話。
姐姐這些年來,一門心思全部撲在一雙兒女的身上,怎麼舍得突然放手,不管不顧了。
不知不覺過了幾日,雲綰這段時日,除了每日按時按點去給夫人宋氏晨昏定寢外,便是待在自家院子內,侍弄花草。
偶爾看一些閒書打發無聊時光。
柳姨娘會經常過來找她,兩人親密無間地說一些女兒家的家常話。
不再為兒女的前程操心奔勞,日子過得好不清閒自在。
這一日,雲綰正在眉目專注地給那些院子內種植的名貴的花花草草修剪枝葉。
傅瑤急匆匆地走進院子內,秀氣的柳葉眉微微一擰道:
“姨娘不好了,兄長因為鬨著要娶媚娘為妻,惹得父親震怒,要大動乾戈地對他動用家法,您還是趕緊地去瞧瞧吧!”
雲綰依舊神色未動的繼續修剪枝葉,語氣不鹹不淡道:
“他惹了侯爺生氣,侯爺要對他動用家法,本就理所當然,我去乾什麼。”
這個逆子早就該棍棒教訓他一頓了。
傅瑤微微怔愣了一下神色,很顯然,沒料到姨娘會說出這般冷血無情的話來。
以前隻要父親要責罰他們,她都急得團團轉,趕緊的火急火燎地跑過去護犢子的厲害。
哪會像現在這樣麵色平靜的袖手旁觀啊。
她微微頓了頓神色,勸慰了一句道:
“姨娘,即便兄長再惹您生氣,畢竟是您的親兒子,這母子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啊,您不能坐視不管。”
“再說,若是到時候爹在氣頭上,下手沒個輕重的,真的把兄長給打出什麼好歹來,您又該心疼了。”
“整個侯府誰不知道爹向來最寵愛您,隻要您在爹的旁邊勸慰幾句,讓爹消消火,指不定爹就不舍得責罰兄長了,姨娘,您還是去瞧瞧吧,去晚了可就遲了。”
雲綰目光淡淡的掃了旁邊候著的丫鬟碧瑤一眼,吩咐了一聲道:
“我有些餓了,你去小廚房看看,如意糕好了沒?”
碧瑤微微頷首,領命而去。
旁邊的傅瑤急的團團轉,黛眉緊蹙道:
“姨娘,兄長馬上就要挨家法呢,您怎麼還有心思在這兒吃糕點啊,江湖救急,咱們現在趕緊走,糕點等回來再吃也是一樣的。”
說完,碧瑤拽拉著她的手,就準備朝前麵走去。
雲綰神色冷淡的甩開她的手,冷聲嗬斥道:
“放肆!彆沒大沒小的,不懂規矩,你一個晚輩跟長輩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之前姨娘教你的規矩禮節,你都學到狗肚子內去了嗎?半點世家小姐的樣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