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聽瀾心裡有些寒意,卻下意識選擇相信陸行舟的判斷,很快閉上眼睛外放神識。
此前聽雪閣眾人見天瑤聖主前來乾涉,就知道沒戲了,司寒等人進殿之時他們就悻悻然離開。此時也沒離開太遠,堪堪飛到百餘裡開外。
忽地感覺闖入了什麼劍陣,劍氣衝霄而來,入內的聽雪閣強者猝不及防,四下閃避。
周圍影影綽綽,忽地圍上了一群黑衣人:“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們的秘密,那就彆走了。”
聽雪閣眾人:“……”
我們也就是誤入劍陣,也沒發現你們什麼秘密啊。
不過這夥人顯然是什麼魔道人士,在下方乾什麼秘密活計,劍陣被觸發也無異於秘密被窺視,會想滅口也很正常,魔道中人就這德性。
聽雪閣主衛凜風還試圖分說:“諸位,誤會,我們隻是路過。我等乃是聽雪閣,諸位可要想清楚了,是否要樹此大敵……”
結果黑衣人根本不管不顧,“唰唰唰”萬劍齊發,什麼大招什麼法寶都甩過來了。
衛凜風半截話都被壓回了喉嚨,急促架開一道劍光,心中一凜:“一品!”
隨便撞上一夥魔道徒就一品?
再加上劍陣圍困,這難道不是意外,是故意的設伏?
不管是意外還是故意,這一仗可不好打。
衛凜風去參與影月宗內亂,是被人偷偷帶進去的,能帶進去的人數自然不會很多,連他自己在內一共就四個人。而對方十餘人,個個上三品,有一品的領導者,加上預埋的劍陣……
聽雪閣眾人奮起反抗,沒打多久就已經個個帶傷。
衛凜風更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冰獄宗……”
由於體製不同,“剿魔力度”不一樣,天霜國的魔道並不像大乾那樣被壓製得躲躲藏藏。反倒是公然有著根據地的,勢力很大,正道各宗也拿他們沒太大辦法。
冰獄宗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支,總體實力也沒比他們聽雪閣差多少,一旦把他們幾個鏟除在這裡,那總體實力可要反壓聽雪閣了,不會怕惹報複。
再這麼下去,衛凜風自己還有點逃離包圍的可能,但下屬幾個左膀右臂是必然要斷在這裡了。
衛凜風心都在滴血,早知道不來涉及影月宗之變,這回跟頭栽得可就大了……
“師兄,彆管我們,快自己逃出去!今後再給我們報仇!”忠誠的師弟在身後喊:“此事說不定就是司寒勾連魔道,在報複我們!你若是也死在這裡,誰來查明真相,還我們公道?”
衛凜風咬牙,正要拚死突圍,上空忽臨威壓。
浩瀚的神念壓力籠罩整個戰場,所有人耳內都響起了一聲輕哼。
哼聲雖輕,卻如黃鐘大呂在心頭炸響,眾人難受得氣血翻湧,戰鬥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每個人心中都浮起了意象,仿佛是夜聽瀾盤膝閉目懸浮於前,又慢慢睜眼,遍地輝光。
那一刹的壓力如山,甚至有人沁出了冷汗。
夜聽瀾的傳音此時響起:“愣著乾什麼?走。”
衛凜風如夢初醒,迅速帶著師弟們離去:“聖主大恩,聽雪閣銘記於心。”
等冰獄宗眾人反應過來想要去追,顯然已經不合算了。
冰獄宗首腦轉頭再看,夜聽瀾的神降已經消失。
“媽的,被這女人騙了,她遠程神降,發揮不出太多,我們完全可以頂著壓力殺了聽雪閣那幾個……”
“算了,與天瑤聖地留一線,得罪聽雪閣與得罪天瑤聖地可不是一個概念。走吧,這事還沒完呢……”
那邊夜聽瀾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陸行舟,神色極為複雜:“你……”
陸行舟微微一笑:“誇獎就免了,來點獎勵?”
夜聽瀾作勢欲打:“我獎勵你滿頭包!”
陸行舟一把握住她的手。
夜聽瀾居然忘了捏,偏頭道:“聽雪閣果然被冰獄宗設伏襲擊,我再晚到一些,恐怕就隻有聽雪閣主一人突圍,左膀右臂儘失,聽雪閣從此一落千丈。”
“冰獄宗什麼屬性?”
“魔道。”夜聽瀾神色複雜:“你猜得沒錯,司寒與魔道有所勾連,並且這種勾連在暗處,明麵上不留證據,隻做成是聽雪閣誤入冰獄宗劍陣而遭滅口……司寒這種做法,和顧戰庭沒有本質不同。”
“所以說重英雄是有代價的……你想要的那種英雄,似乎不存在。”
夜聽瀾定定地看著他:“你呢?”
“我?我一魔道徒,可從來不想做英雄。不過……”
“怎麼?”
“你想我做?”
夜聽瀾看著他的眼睛:“如果我說想呢?”
陸行舟笑笑:“好處呢?”
單此一問就沒有英雄可言,夜聽瀾氣得甩開他的手:“還要進殿見人,成何體統!”
說完拂袖轉身,走向影月宗大殿。
陸行舟便笑眯眯地跟在後麵。
殿中司寒等人正坐立不安,天瑤聖主終究是大乾的國師,天然和大乾是一夥的,不知道會不會被顧紹禮幾句話說得轉變了想法。
單是一個顧紹禮就壓得影月宗極為難受,一旦夜聽瀾也站在對立麵,影月宗可以直接滅門了。
見夜聽瀾帶著陸行舟進殿,卻不見了顧紹禮。司寒長長籲了口氣,起身長揖:“聖主今日援手之德、救命之恩,司寒沒齒難忘。今後聖主若有吩咐,刀山火海,司某絕不皺一下眉頭。”
夜聽瀾指了指陸行舟:“謝他吧,若不是他提議,我也不會來這裡。”
陸行舟附耳道:“又借你師姐名頭招搖撞騙?”
夜聽瀾沒想到忽然來句這個,一點氣鼓鼓的小情緒瞬間沒了,差點笑場,眼睛微彎。
影月宗眾人:“……”
聽說昨天冰川戰罷,天瑤聖主就和小奶狗一起不見了。如今看來這小奶狗真是深得聖主恩寵,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抬他一手不說,還打情罵俏。
“那個……”司寒乾咳兩聲,讓開了主位:“請聖主上座。”
夜聽瀾也不客氣,果真坐上了主位,轉頭對陸行舟道:“坐我身邊來。”
殿中一片安靜。
這所謂的主位,其實是王座。
也就是天霜國禮製粗糙,沒有那麼明顯的王座外觀,但大致也該想得出來的。
夜聽瀾這麼大咧咧地坐了,也算是一種暗示,她來此的用意是什麼。
她可不是純粹好心來做個好事就走的,救了你們一宗上下,是有政治意圖在內。
司寒早就想明白了,很快道:“不知聖主有何指示,天霜國上下儘量滿足。”
夜聽瀾目視陸行舟。
陸行舟乾咳兩聲,替夜聽瀾問道:“天霜國雖說是宗派聯盟製,但至少應該有專職的崗位負責各宗派的關聯與資源流轉,屬於王庭職務,而非影月宗,對麼?”
司寒道:“確實如此,其實我們的聯盟並沒有外人想象中那麼粗獷,這些年來逐步建立了很多司職的。其中不少司職都是其餘宗門的人在負責,並不是我們影月宗管轄。”
陸行舟道:“如果天瑤聖地要求在這類地方,給天瑤弟子一些位置,並且在影月城中建立天瑤觀,司國主同意麼?”
司寒沒有立即回答,反倒說道:“以我們天霜國的實力與宗派模式,其實天瑤聖地可以直接一統天霜,司某願附驥尾。”
陸行舟道:“天瑤聖地不乾涉俗世政權。反倒是天霜國若有子弟想加入天瑤聖地,能通過考核的話,天瑤聖地樂意收徒。煩請司國主向天霜國通報這一信息。”
司寒怔了怔,臉色微微變了:“公子的話,能代表聖主麼?”
夜聽瀾麵無表情:“本座就坐在這裡,你說能不能?”
司寒抿起了嘴唇。
在座的不少影月宗高層一時沒想明白這裡蘊含的意思,大多露出了喜色。
天瑤聖地那是真聖地,其中超品功法都不知道有多少,超品修士也絕對不止夜聽瀾一人,上三品車載鬥量,和其他所謂的一品強宗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修行艱難,除了天賦、氣運等等,最主要的是功法和高端資源的壟斷與稀缺。閻羅殿這種新興的一品強宗,隻要元慕魚不敢把天瑤聖地的功法外泄,那都沒法給她的小男人多高檔次的功法,由此可見一斑。
他們影月宗雖然也是一品強宗,可讓他們有修超品功法的機會,恐怕全宗上下都要湧著去。
當然天瑤聖地絕對不可能收他們這些三觀已經成型的、背後有巨大政治傾向的成年修士,隻會挑選未成年收徒。而這第一批麵向天霜國收徒的門檻必然不會那麼嚴,已經有許多影月宗高層在心中排選自家的小崽子哪個合適了。
隻有司寒想到,其實現在天瑤聖地就有屬於天霜國出身的弟子,隻是以前沒這麼明確的分彆。現在天瑤觀一立,原屬天霜國人的天瑤弟子們崗位一插,親友關係網一布開,天瑤聖地就已經能對整個天霜國發揮舉足輕重的影響了。
而幾年之後再有大量出自聖地的天霜國弟子出師,大肆坐上天霜國的重要崗位,到那時候是什麼格局?
這是要把天瑤聖地變成天霜國的聖地,都用不了幾年,甚至現在就直接有了話語權。
自己的暗中布局在天瑤聖地的大勢壓頂之下仿佛成了個笑話。
可聖地誘惑在那裡,司寒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絕,一旦拒絕,連自家剛剛還很忠誠的長老們這次都不會站自己一邊。
隻能答應……其實答應也沒什麼,至少天瑤聖地不涉政權是已經在大乾得到驗證的,到時候天霜國背靠聖地支持,又何嘗不能變成另一個大乾,甚至取代大乾?
隻是見鬼了,天瑤聖地不是一直隻和大乾有這種程度的交互麼,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把觸手伸出各國的格局?
司寒的目光落在陸行舟身上。
因為一隻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