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慘叫聲響徹湖畔。
陸行舟捂著手,弓著身子神色抽搐。
夜聽瀾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好像手上有臟東西似的:“剛才是捏了之後你的發揮才那麼好的,按你的意思,這應該也是條件之一?”
“我……”陸行舟又好氣又好笑:“該你蠢的時候不蠢一點,倒精明上了。”
“沒有沒有,比不上判官大人算無遺策。”夜聽瀾說著,忽地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子:“再偷偷摸摸吃我豆腐,我就把你丟下去!”
“我光明正大吃的。”
夜聽瀾鳳目含煞,手上微微用力,試圖把他往湖裡丟。
結果卷入空間亂流時衣服已經破損得厲害,這一揪直接“撕拉”一聲,衣服被扯掉了一大片,露出健壯的上身。
夜聽瀾下意識轉開眼睛。
陸行舟閉上眼睛:“我知道逃不過魔爪,來吧。”
夜聽瀾沒好氣地轉回頭,上下看了陸行舟一眼,露出和龍傾凰如出一轍的看細狗眼神。
陸行舟:“……你也是龍身?”
夜聽瀾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沒好氣道:“你這人,剛剛覺得你靠譜,馬上就不靠譜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你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的麼?”
陸行舟脫口想說這意思是不是換個場合就可以調戲你了……可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
這先生其實是出家人、清修之士,道號聽瀾真人。雖然入世這麼深看不出清修來,嚴肅刻板的性子還是很明顯的,不能調戲得太過火了,麵皮掛不住。大家關係也沒到那份上……雖然剛才擁抱打滾,胸懷比當初瓜妹溫暖多了,可一點都沒感覺到當初和瓜妹打滾那會兒的旖旎心跳。
他便也收拾心神說起了正題:“如果先生不丟我下湖,那一般不會有什麼危險,丟下去就不好說了。”
夜聽瀾:“……”
“先生曆練世間經驗比我豐富,以前有沒有撞過空間裂隙?”
“早年曆練時遇上過,進入的是個未知秘境,和這次有些相似。不過那次一進去就是異獸橫行,很危險,不像這次平和。”
“進入的秘境後來證實與進去的位置有多大關聯性?”
“強相關。”
“那我猜得應該沒錯,這裡依然是冰川之底,被重重冰層掩埋了的上古之地。”陸行舟道:“好消息是,如果我們沒找到出去的路徑,那一路往上轟,早晚能轟出一條路。”
夜聽瀾抄著手臂:“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秘境的形成往往都是因為寶物的能量隔開了空間。但如果有這種能量外放的寶物,即使我弱,我感應不到,但以先生之強,一定能感應到……可我看先生的態度,明顯也沒發現。”
夜聽瀾點點頭。
如果是寶物隔絕出一個秘地來,她落入此地的第一時間就能感應到這麼明確的外放能量。即使經曆很久,能量已經衰敗,也能清晰察覺殘餘。可是並沒有。
正是因為第一時間察覺不出有什麼能量反應,放在以往的夜聽瀾多半會潛入麵前這個湖底探索一下,而現在的第一反應卻是先讓陸行舟分析,參考他有什麼看法。
“曾有寶物形成空間隔離,但寶物能量卻消失了,隻有一種可能,是被人收起來了。”陸行舟左右走了幾步,看著地上的花草沉吟:“先生以前到過的秘境,有異獸存活?”
“有。”
“此地能有花草,理論上也是能存在動物的,但沒有發現……我猜測有動物在水底休眠,因休眠狀態而沒被我們察覺氣息。寶物極有可能是被它埋藏在水底甚至可能是被吞了,最好不要貿然下水打擾。”
夜聽瀾轉頭看著陸行舟的側臉。
不得不承認他的腦子確實靠譜,這分析極可能就是真相。
不需要下水去查,不需要驚動“地主”,能用最理智的方式去規避或解決問題。
“所以此地的所謂危機,隻要我們自己不觸發,就暫時不會有。”陸行舟續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麼做到不驚動此地生物而出去……空間裂隙之類的玩意我是真的沒有半點接觸,無法分析,得靠你了。”
夜聽瀾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一點入秘境尋寶的念頭都沒起過?你都知道必有寶物了,也知道我有實力。”
“……我不吃軟飯。”
“你吃得還少麼?”
“喂,不管是閻羅殿還是天行劍宗,我都是用腦子換飯吃的好麼?”
“你現在也可以用腦子換我的力量。”
陸行舟搖搖頭:“我不喜歡打不知彼的仗。而且你還傷著,我不想你冒險。”
夜聽瀾的神色有點小怪異。
他明明知道有強大寶物在眼前,竟然一點貪欲都沒有,考慮的竟是她的安危……
雖然自己為了麵子死撐沒承認是天瑤聖主,想必是瞞不了他的。明麵上說,她夜聽瀾是天下第一,一般情況下,人們會對天下第一的存在有種過分的底氣,覺得無所不能,什麼危險都不是危險。
實際她知道不是的。
首先所謂的天下第一隻是大乾,世界很大,還有其他地方;其次天瑤聖地裡就有自己未必能贏的隱世長輩;再次其他位界之中更有無數不知底細的強者,說不定有真正的仙。上古秘境中的異獸也當對應此類修行,自己是確實沒有絕對的把握。
這麼多年來所見的人裡,似乎隻有他一個人,從沒有把自己放在絕對強勢的位置上,反倒總是有種……認為需要心疼和照顧的感覺。不是現在開始,而是老早就處處流露,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態度依然沒變。
那是男人看女人。
登徒子,我是你先生!閻羅殿自幼給的他什麼教育,對自家師父是可以用這種視角看待的嗎?
陸行舟從戒指裡摸了一套新衣服給自己披上,猶豫片刻,又摸出一套外袍,披在夜聽瀾肩上。
夜聽瀾怔了怔:“你乾嘛?”
“你背上破了不少地方。”
“我有衣服!”
陸行舟笑了:“那你換。”
夜聽瀾這才醒悟,她帶的都是女式道袍和女子衣裙,沒法像這樣直接披上,得脫了原來的破衣服換上。可這裡哪有讓她躲起來換裝的位置?
反倒是陸行舟這寬大的男式外袍,可以不講道理地披在身上,蓋住一切春光。
夜聽瀾不說話了,緊了緊身上的外袍,屬於陸行舟的氣息如此強烈,讓她一時有些心煩意亂。想丟了吧,難道繼續泄春光?繼續披著吧,怎麼感覺比泄春光更曖昧。
看自己的寬大衣服把她整個人包在裡麵,曆來氣質高冷高高在上的先生這姿態越看越萌,陸行舟忍不住笑了。
夜聽瀾板著臉道:“笑什麼?”
“沒什麼。勘測出去的空間裂隙,有思路麼?”
“怎麼,你很急?”
陸行舟:“?”
怎麼著,你還想在這裡生個娃?那我沒意見。
“……”夜聽瀾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莫名,偏過頭道:“我需要測算,可能要一定的時間。你彆急,先坐邊上休息一會。”
陸行舟便走到一邊,俯身琢磨周遭地上的花草,並拔了一株輕嗅。
夜聽瀾盤膝坐在一旁掐指測算,目光卻不自覺地跟著他,隨口問:“你乾嘛?”
陸行舟還是笑,笑容裡多了些“真拿你沒辦法”的小無奈:“先生,我是跟你來進行丹師試煉的。這裡的花草難道不該研究一下藥用?”
夜聽瀾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原來你我是出來進行丹師試煉的嗎?你不說我們都忘了。
還以為他想從花草裡探尋此地異獸的信息和出去的秘密呢……總感覺自從和他一起落入這漆黑的湖畔,自己腦子一直就是亂的,連測算都比平日效率低。
理論上說,從此地花草探尋異獸信息也是有意義的,至少可以略微推測屬性。比如若是此地植物大多帶毒,那這異獸多半也是毒屬,但對於估測對方的強度沒什麼作用。
陸行舟琢磨了幾類花草,神色倒也有些怪異:“自從腿好之後,治腿的東西哐哐來。”
夜聽瀾看了他一眼。
“去腐生肌的,搗爛直接外敷效果就很好。”陸行舟道:“要不要給先生背上抹一點,以免留疤?”
夜聽瀾沒好氣道:“不需要。”
“但這個效果真的很強,比所見的類似療效的藥物都強。若是搭配好輔材煉成丹,我敢說就算把血肉削得隻剩骨頭了,都能重新長回去。”
夜聽瀾心中微動:“那我考校你,從中判斷湖中異獸是什麼屬性?”
陸行舟猶豫道:“猜測是一種蛇類,其體表分泌的粘液和口水之類都具備極強的腐蝕性。”
“嗯……應當是一種半蛇半蛟的亞種。”夜聽瀾歎了口氣:“你消化了摩訶筆記之後,知識越發完善,我現在竟一時不知還有什麼可以教你。”
“沒關係,想不出教我什麼的時候,就教煉丹實操,最好手把手的那種。”
“你腦子裡隻有這種事是嗎?”夜聽瀾現在對這種小調戲都免疫了,知道隻要不搭理他,他也不會得寸進尺:“元慕魚教你東西的時候也是手把手嗎?你手這麼閒得慌,可以去摸魚。”
陸行舟隨口應:“你怎麼知道?”
“我當……”夜聽瀾說了一半,忽地大聲起來:“你說什麼?”
陸行舟嚇了一跳:“小聲點,彆驚醒湖底異獸。”
夜聽瀾欲言又止。
你和元慕魚一起的時候幾歲,就摸魚?
不是,你和她到底什麼關係?
對話之中夜聽瀾纖指一直在掐算,此時正出結果,一時被結果引了心神,沒心思搭理這花邊了:“或許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陸行舟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想說,出去的路徑在湖底吧?”
夜聽瀾似笑非笑:“你猜對了。你再不想惹它,也必須惹,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