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聲音的，是門板重重地砸在地上的震耳欲聾的聲響。
隻見一人肩寬背闊，穿著一身深紫色的錦袍，腰間係著一條鑲金玉帶，徑直闖入正廳。
後麵的門房大喊：“世子爺，你這樣不合禮數！”
聽到這聲音，齊雲舒大喜，顧不得儀態，大喊道：“哥！”
哥？
是舅舅來了嗎？
阮眠霜原本在琢磨著應對之策，挺好動靜，立即抬眸。
她聽趙嬤嬤講過舅舅，自幼習武，想入軍營卻被國公阻止。長大後，性子雖然混賬些，不是為官的料子，但也稱不上紈絝。他對家中姊妹極好，為人也仗義，樂善好施，不少百姓都受過他的恩惠。
在母親心中，齊雲霽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世子爺！”汪明想起大舅子在京中的惡名，慌忙迎上來，臉色蒼白，聲音顫抖，“您這是……”
“滾開！”齊雲霽一揮手，直接將汪明推得踉蹌後退。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我二妹妹呢？你們汪家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今天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雖已年過四十，但他的身形依舊挺拔如鬆，絲毫不顯老態。此刻，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此刻正燃燒著熊熊怒火，仿佛要將整個汪家燒成灰燼。
隻一個眼神，汪明就嚇得腿軟，差點跪倒在地，連忙擺手：“大舅哥，您誤會了，我哪敢動雲歡啊！她……她不小心摔了，正和大姨子說話呢！”
齊雲霽行事不像他的名字，霽月清風，他是出了名的霸王。
年少時，嫉惡如仇，那些欺男霸女的世家子弟都被他教訓過。
齊雲霽冷哼一聲，若不是林氏告訴他，二妹妹出事了，他還不知道雲歡在汪家受了這等委屈！
他大步朝後院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汪家人的心口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下人們紛紛退讓，誰也不敢上前阻攔。
“雲歡！”齊雲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低沉而威嚴。
齊雲歡抬起頭，就看見哥哥大步走來，臉上帶著怒意。
這一刻，她好似回到還未出嫁時。那時候，姐姐已嫁為人婦，家中沒有同齡人，日子好生寂寞。她喜歡出門玩，卻總是受人欺負。這時，哥哥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為她討回公道。
無論對方是誰，年齡多少，哥哥從不畏懼，總是堅定地站在她身邊，告訴她，“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那個時候，哥哥都快三十歲了，早已成家立業。每次哥哥為她出頭，她總嫌棄，哥哥不穩重。
如今卻覺得自己恃寵而驕了。
“哥！”齊雲歡的聲音哽咽。
“走吧。”看到妹妹臉上的傷，齊雲霽的拳頭一緊，卻沒多問，“我們先離開這裡，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齊雲舒點了點頭，緊緊抱著妹妹，跟在哥哥身後。
汪老夫人麵露凶光，卻不敢放肆，隻能把目光看向孫女。
一行人走出汪家的大門，迎麵吹來一陣冷風，齊雲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阮眠霜立即從馬車上取下一件披風給姨母披上。
隻耽擱了片刻功夫，萍姐兒就從屋子裡追出來：“娘，你真的不要我和爹爹了嗎？你是不是忘了，你和爹爹答應過我，要摘天上的星星？你明明說過，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齊雲歡本能地心軟了。
這是她的女兒，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她怎麼忍心拋棄她？
可她真的沒有勇氣，為了女兒去迎接丈夫的拳頭了。
齊雲歡招了招手：“乖，跟娘親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
萍姐兒的淚懸住了，她都這麼傷心了，為什麼娘親還往她心口捅刀子？為什麼這些人還是要帶走娘親？
萍姐兒走上前，不解地問：“祖母說，爹爹做了錯事。可是爹爹已經向娘親道歉了，娘親為什麼不原諒爹爹？娘親不是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難道娘親和我講的道理都是假的嗎？”
齊雲歡想要向女兒解釋，汪夫人押著鼻青臉腫的小廝走出來，徑直跪下。
“雲歡，你和明兒成婚多年，我待你如親生女兒。明兒固然做了錯事，也不是他的過錯啊！”
汪宅周圍還圍著人，聽到動靜，紛紛議論。
“齊家二小姐被打了。”
“對啊，全身都是傷，走路都要人攙扶呢！”
“那小廝是誰？不會是……”
“聽說下嫁女素來挑剔，汪家就是因為她分家的。”
“婆家都這般寬厚了還能做出那種事，也太不要臉了吧！”
“……”
阮眠霜眸色一冷，先是讓萍姐兒拖住人，再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想要逼姨母回去。
好歹毒的心思！
她當機立斷走上前，狠狠給了汪夫人一巴掌，高聲道：“我姨母嫁到汪家多年，孝順公婆，善待子嗣，從不苛待下人。你們汪家人把我姨母打成重傷，下人良心尚存，想給國公府通風報信，卻被你們攔住，毆打威脅，如今更是要敗壞我姨母的名聲！”
齊雲霽腦子轉得飛快，立即接上話茬：“保濟堂在東市的巷口，你們可敢請大夫來問診？”
汪夫人被問得一愣，再也維持不住表情了，驚恐得聲音飄忽了：“不可，不可啊！”
齊雲霽哪裡肯依她，不由分說，就把幾人拽上馬車。
汪明躲在牆後偷聽，見情勢不好，立即往常樂坊跑去——
父親一定有破局之法！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保濟堂。
齊雲霽高喊：“林大夫！”
大夫聞聲而來。
汪夫人慌極了，想要逃跑，卻被夢昔死死扣住。
林大夫醫術高超，不畏權貴，有什麼便直接說了什麼：“你們這般人怎麼回事，小產的身子不好好養著，還舊傷添新傷？傷了多久了？”
齊雲舒愣了一瞬，大怒：“姓汪的還把你打小產了？”
齊雲歡啞然，不敢回話，隻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兒，卻看不清她的神情。
見二妹妹不語，齊雲霽更是生氣。他與大妹妹年齡相仿，就差了一歲餘，關係不算親近，但與二妹妹的關係是真真親厚。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瞞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