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霜從一進門就關注著汪夫人,這會子更是把她的神情儘收眼底,立即從表情細微的變化裡猜到對方打的是什麼算盤。
真是粉飾太平的一把好手!
汪夫人越想越覺得自己被訛了,直接擺起架勢:“齊家侄女,你這話說的不地道。若是其他事,我還能擔待些,畢竟是小輩,做錯事,慢慢教就好,可這件事非同小可——齊氏在屋中與外男不清不楚,也不知是不是暗通曲款,這是在給我兒戴綠帽啊!我這當娘的,如何能咽下這口氣。今日是丫鬟撞見了,那昨日呢?我現在還怕,萍姐兒不是我汪家血脈呢!”
汪夫人振振有詞義憤填膺,好似自己兒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阮眠霜對此並不意外,行商多年,這種不要臉的人見多了。
齊雲舒卻被氣得耳根泛紅,攥緊拳頭,眼神都淩厲了。
這汪家怎麼吃相這麼難看!
明明是汪明打了人,還倒打一耙,如今更是不顧念一絲舊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戴綠帽,血脈不清。
這是要借此機會狠敲齊家嗎?
齊雲歡正要反駁,汪老夫人來了,身側跟著汪明。
她大致了解了情況,見兒媳占了上風,立即出來幫腔。
“齊家侄女,你管理著承恩侯府,也是當家作主的人,理應知道長孫媳婦出現這種荒唐事,對我家籍兒的影響有多大。他以後有何顏麵見世人,他的同僚同窗會不會笑話他?”
汪夫人見母親來了,心中瞬間有了主心骨,掩麵哭泣:“我可憐的明兒什麼都沒有做,卻背負了這樣一個罪名,實在是……”
汪明也配合著哽咽,安慰母親:“我一個大男人,怕這些作甚?雲歡若願意與我一輩子長相廝守,我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
饒是阮眠霜見慣了大風大浪,也被這話惡心得犯嘔。
打人的是他,情深的也是他。
怎麼好事都讓這狗男人占了?
見齊氏母女沒有反應,汪明眼珠一轉,立即戴高帽:“我聽聞承恩侯世子夫人最是講理,定會給汪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汪夫人點頭:“今日你來了,咱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也不拐彎抹角了。雲歡是不能再留了。按道理,出了這種事,明兒休妻也不過分,但齊國公與我家老爺畢竟有同僚之誼,我也不願傷了兩家情分。聽說齊家有姑娘正在議親,為了齊家的名聲,不如把雲歡送到京郊的法華寺吧?”
送到法華寺,讓你們汪家找個機會把人害死嗎?
齊雲舒怒極,卻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妹妹帶回國公府,不能衝動行事。
汪老夫人接話:“兩家結親,不是結仇。事已至此,我汪家也算是仁至義儘。但齊氏所作所為,到底對明兒造成了傷害,齊夫人身為雲歡長姐,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齊雲舒疑惑,汪家這群人沒有串通好口供嗎?明明是一出戲,怎麼她們還覺得自己有理了?
但話是要接的,隻能問:“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應當如何?”
“這件事,不管讓京中哪戶人家評理,汪家也占理。國公府不該給汪家一些補償嗎?”
汪老夫人不再遮掩自己的貪婪,直接談起了條件。
齊雲舒耐著性子:“不知汪老夫人所說的補償,具體是什麼?”
到了這一步,汪老夫人也不想繼續裝了,開門見山道:“齊國公在軍中素有威望,我那不爭氣的孫子今年又落榜了,希望國公爺能幫襯一把!”
所謂“幫襯”,就是想借著國公府的勢力,給汪家子弟鋪路。
這如意算盤打的真響,真以為齊國公府後繼無人嗎?
齊雲舒隻覺得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不穩,已經快氣炸了。
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看向女兒,見阮眠霜胸有成竹,心神逐漸安定。
阮眠霜察覺到母親的情緒,也說出自己的難處:“老夫人,我母親畢竟是出嫁女,不能隨意替國公府做決斷。姨母即便做了錯事,也該與母親見一麵。小輩說話難聽,您莫要見怪——若是你們汪家害死了我姨母,還倒打一耙,來一出死無對證,我們齊國公府就算讓京城看了笑話,也要把此事對簿公堂!”
一聽這話,汪家三人的眼中皆閃過一絲慌亂。
此事本就子虛烏有,憑空杜撰,她們就是不想讓齊氏回國公府,怎麼敢把事情鬨大?
杜夫人羞惱道:“長輩議事,你個小輩插什麼嘴!”
“小輩插嘴固然不對,可如今外祖母昏迷不醒,姨母又病了。若是外祖母醒了,不知姨母的消息,怕是會病情加重。國公夫人乃當朝二品誥命,若是出了事,你們汪家擔待得起嗎?”
阮眠霜說話時,不怒自威,把汪家三人鎮住了。
汪老夫人到底是見過風浪的,她和汪夫人對了眼色,確定證據偽造無誤,便送了口:“是啊,國公夫人病了,齊氏理應探望。還不快讓老大家的出來見人?”
汪夫人應下:“我親自去請。”
少頃,齊雲歡就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來到正廳。
齊雲歡今年剛滿二十八,齊雲舒上一次見她,是去年初二。
那時候的齊雲歡,人麵桃花,溫柔可人,落落大方,雖為人母卻葆有少女的活潑,一看就是被父母愛護,被丈夫捧在手心中嬌養著的明珠。
而眼前的齊雲歡,身形瘦弱,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無光,整個人殃殃的。
臉上好幾處淤青,有新的有舊的,在粉白的肌膚上十分明顯。
她如提線木偶般往前走著,比一攤死水還要麻木,發髻也很淩亂,似乎許久都沒打理了。
看得齊雲舒心口發涼有劇痛,隨即是無儘的憤怒。
她出嫁時,妹妹還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成日跟在自己身後。
如今,妹妹嫁人接近十年,卻被磋磨得不成人樣。
妹妹那般活潑,那般生機,如今卻好似枯萎的花,等不到春天。
這叫她如何不難受?
齊雲舒哽咽著撫摸著妹妹的臉頰,輕聲呼喚:“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