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看著床上形如枯槁的老人,在這一刻,陳慧英也放下了心中的恨意和心結。
以前恨不得她早點走,可當她真的要走了,卻有些不是滋味,反而覺得這樣互相恨了三十年,一點意義都沒有。
陳慧英看了她幾眼後,見老太太一直在大口喘氣,沒有半點反應,就離開了這裡。
當年她跟老李結婚時,雙方家庭都極力反對,老太太更是以死相逼,好在他們兩人都沒有放棄。
由於雙方家裡反對的緣故,兩人在一起那會,真的什麼都沒有。
隻能住在漏風的木板房裡,那時最怕的就是下大雨刮大風,就怕房塌了。
她跟老李結婚時,連個儀式都沒有,雙方家裡人也沒到場,兩人隻是在家做了頓“好吃”的,就去鎮上領證了。
好在那時候吃的是大鍋飯,村裡漁業隊剛在組建,她報名加入了織網大軍,老李則成了漁業隊的一員。
在統一分配的年代,隻要夠勤快,生活肯定沒有問題。
就這樣,兩人從無到有,憑著一股乾勁,終於有了屬於他們兩人的房子,第一次購買了家具,沒兩年就有了老大。
第四年,有了老二。
第六年,有了老三。
直到開放後,漁業隊的資產也全被大隊長給變賣了,分包到戶,責任到田那會,他們分配到了幾畝海蠣田。
日子雖苦了點,但也算比較充實,還是有盼頭的。
本以為大家都一樣,可讓陳慧英沒想到的是,老太太竟藏有“小黃魚”,仿佛是在跟他們慪氣一樣。
老太太把所有的錢,全給了老大和老三。
漁業隊才剛解散,老三家就把漁業隊那艘最大的拖船給盤了下來。
老大家的那幾艘船也都是老太太出資購買的,甚至連那個嫁到外地老四也分到了一杯羹。
三家人的條件,在老太太的資助下,瞬間突飛猛進,全都過上了好日子。
唯獨老李什麼都沒有。
分的那些海蠣田也很難賺到錢,恰巧,可以說,那時候是他們家最困難最不順的時候。
老二耀國結婚了,兒媳婦鬨著要分家。
老大給氣走了。
老三又整天跟街溜子一樣,仿佛所有的不順一口氣降臨到這個家。
窮!
沒錢!
那時候,陳慧英覺得苦點就算了,可沒想老太太並沒打算放過她。
就是想看她生活過得不如意,就是想在她的傷口上撒鹽,時不時就跳出來挖苦兩句。
說什麼,他們家之所以不好過,事情多,全是因為娶了她導致的,說她是掃把星、害人精。
那時候,陳慧英真的很想上門找她打一架,幸好多魚很爭氣,讓這個家翻身起來,她心中的那股怨氣才沒有那麼大。
本想讓老太太好好看看,哪怕沒有她那筆私房錢,這個不被她祝福的家也可以過得很好。
沒想,一轉眼,直接患上了老年癡呆症,說好老死不相往來,卻直接跑到了他們家來。
且一年多不到的時間,說走馬上就要走。
從老太太那裡離開後。
陳慧英獨自在家坐了很久的時間,等她再聽到跟老太太有關的消息時,她已經徹底離開了人世。
老太太至死都不知道她最疼的孫子李玉軍,還在監獄裡吃牢飯,還以為是在外地做生意來不及回來。
這些天。
李家人一直都在忙白事,前去幫忙的,都有大鍋飯吃。
對老太太沒啥感情的李浩然,這兩天一放學就去湊熱鬨,經常去蹭鹹飯吃。
直到,下葬那一天。
李多魚他們都披麻戴孝起來,老太太的兒子們也花了大價錢買了口號好棺材,又請了鑼鼓隊,送了老太太最後一程,也算是風光大葬吧。
而對於阿娘和老太太的矛盾,李多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隻能說這是兩村矛盾引發的悲劇。
陳家村由於是宗族村,很難接納外地人,在人口上一直都沒有特彆大的進步。
下沙村是四方八麵逃難來的,宗族觀念沒那麼強,以至於在很短的時間裡,人口數量遠超陳家村。
再加上當初碼頭的選址,成了陳家村心裡頭永遠的痛,對他們來說,仿佛擔擔島被下沙村的人偷搶了一樣。
而就是在這種互相怨恨的環境下,因為一件極小的口角事件,最終演變成了兩村的械鬥。
其實,哪怕到今天,陳家村對下沙村依舊有很大的怨念,兩村人的聯絡非常的少。
兩個村通婚的極少,加上阿爹阿娘這一對,兩個村通婚的不到三對。
陳家村的人很少到擔擔島碼頭這邊來坐輪渡,一般都是坐他們村自己的老客船。
且不允許下沙村的人,去他們村所屬的那片近海下網捕魚,雙方漁民在交界處碰上了也經常發生口角。
可由於當年械鬥死過人的緣故,這些年雙方也就僅限於嘴巴上罵罵,大家也不再那麼上頭了。
老太太離開沒多久。
李家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大家該捕魚的捕魚,該賺錢的賺錢,就是阿娘的歎息聲,明顯多了不少。
鯁在喉嚨的那根刺拔掉後,她反而有那麼點失落,最近總是沒精打采的。
李多魚雖兩世為人,可碰到這種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阿娘,感覺有些事情,隻能交給時間慢慢去撫平。
而小舅陳冬青上電視後,前去找他的養殖戶越來越多,聽說水產研究所每天都有不少人排隊去谘詢海帶養殖的。
這混蛋可能是自己被問煩了,就把大量的養殖戶往他這邊引,導致很多人都跑來擔擔島找他取經。
前腳,接待完一波養殖戶,說不定後腳又得接待一批前來擔擔島考察的考察團。
而這期間,他的鰻魚廠也正式步入了正軌,鰻魚苗開口後,就是不停地在燒錢。
最為開口餌的紅蟲要整整喂養一個多月,近十萬尾的鰻魚苗一天要吃三頓,一天就得消耗五十斤左右的紅蟲,單單每日紅蟲的成本就要一百塊。
從大伯母那親戚那裡獲得的賠償,剛好隻有鰻魚苗七天的消耗。
而村裡麵那些出去抓紅蟲的,各個都喜笑顏開,最誇張的一天,有個叫德林的村民,在縣裡麵的臭水溝裡捕撈了近三十斤的紅蟲,一天就從李多魚這裡賺走了六十塊錢。
幸好歐哥非常的給力,他也在大竹村幫他收紅蟲,可賣給他的價格才一塊五。
紅蟲連續喂養了半個月,鰻魚苗的個頭明顯長大了許多,跟剛抓來的相比,足足大了三倍左右,食量也跟著增大了不少。
可李多魚也跟著破產了。
現在最讓他頭疼的是,再過半個月,鰻魚馬上就要開始轉飼料養殖了。
可專門用來養殖鰻魚的魚粉還沒有著落,李多魚甚至跑到了榕城的飼料廠去詢問。
結果對方連魚粉是什麼都不知道,想要魚粉的話,就必須親自製作。
魚粉的製作過程是有點複雜,好在李多魚曾經製作過。
魚粉分為三種雜魚粉、紅魚粉和白魚粉。
雜魚粉顧名思義,就是雜魚乾做成的粉末,紅魚粉,則是紅肉魚類做成的,白魚粉則是鱈魚、鰈魚這種白肉魚類做成的魚粉。
前世,他們那裡的鰻魚廠一般都是買進口的鱈魚白魚粉當做鰻魚的餌料。
說起來,鰻魚真的是非常難養且挑食的生物,鰻魚的消化道非常的短,魚粉要是不夠細的話。
就會消化不好,很容易犯胃病,李多魚要是想弄出高質量的魚粉,還得買一台魚粉研磨器。
可在這個年代,並沒有生產專門用來研磨的魚粉的機器,隻能用磨麵粉的機器來代替。
購買這些設備,外加雜七雜八的各種投資,李多魚在養鰻廠一共花費了三萬多塊。
底褲感覺都被扒光了,身上連一百塊都拿不出來,且還欠了信用社兩萬塊。
李多魚覺得自己應該是重生後,最窮的那一位,都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了,反而把自己變成了下沙村“首負”。
可李多魚倒是一點也不慌,因為想給他送錢的人,真的太多了。
鎮上信用社的張主任,前段時間,甚至親自跑到擔擔島來,參觀了下他的鰻魚養殖廠。
新元水產公司的陳元素知道李多魚已經開始養鰻魚後,感覺比李多魚還要著急。
鰻魚能不能養起來都不知道,她就已經預定了大幾千條,畢竟蒲燒鰻魚是日料繞不過的一道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