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堂後。
李多魚也想跟趙甲路他們一起坐到會堂的後麵摸魚。
這種大型會議一般都是走個流程,聽一下官方術語,學不到什麼東西的,主打的就是重在參與。
而這個會堂挺大的,這個年代又沒有監控,哪怕他們在後麵打牌的話,坐在前麵的領導們,估計也看不到。
可李多魚剛打算往後排走,小舅陳冬青瞬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的座位在前麵,去後麵乾嘛。”
“有固定座位嗎”
“你跟我的有。”
同行的趙甲路跟何剛,一臉的羨慕:“有固定座位的,都是先進分子啊,我跟何剛這種打醬油的,去後麵摸魚了。”
何剛舉手道:“我也在前麵。”
趙甲路欲哭無淚:“你大爺的,敢情咱們43,就我一個在拖後腿是不是”
李多魚往前看了一圈,發現他的座位非常的糟糕,就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
他跟陳冬青、何剛的位置,全都是隔開的,坐下去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說實話,他真的非常討厭前排的位置。
尤其是第一排。
小學的時候,他發育的晚,都是坐在第一排,上課不認真的話,老師一眼就能看到。
一不小心,粉筆頭就會砸過來,後來老師意識到粉筆頭太貴了,就很少砸,改用那種竹竿打他的手心,那叫一個疼啊。
會議開始後。
當地領導先做了下簡單的致辭,會堂就響起了熱烈般的掌聲,直到大領導落座後。
掌聲才結束。
跟李多魚預想的一樣,這種會議講的大多都是宏觀層麵上的東西。
李多魚本想摸魚的,在筆記本上畫隻雞或者鴨,來打發下無聊的時間。
可沒想,大領導居然沒不看稿,李多魚最怕的就是這種人,因為他不看稿的話,那肯定就會看人。
果然短短半小時裡,目光就跟他交彙了至少七八次,嚇得他趕緊做起筆記來。
而會議進行到一半時。
居然有個表彰環節,李多魚這才意識到,為什麼他會坐在第一排,因為要上台領獎。
大家的獎狀都一樣。
【榕城先進工作者】
也就是那個年代所謂的評先進。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的,給李多魚頒發獎狀的人,居然就是大領導。
“小同誌,又見麵了。”
李多魚滿臉堆笑:“領導,好久不見。”
“上次本來想見伱的,沒想你跑那麼快。”
李多魚尷尬笑了笑,總不能說,害怕魚竿被你們搶了,趕緊躲回老家去吧。
頒完獎後。
李多魚本以為會議結束了,可沒想會議並沒有結束,而是轉到了問答的環節。
主要就是領導在台下問,而相關部門和負責人在現場進行回答。
這次會議,也讓李多魚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講廢話的高手。
一個問題下來,負責回答的人,能連續回答十多分鐘,然而將近兩千多字的回答,卻能很完美的避開核心問題。
做到既回答了。
但又沒有真正回答的境界。
這種說話的藝術,李多魚自認真的學不來。
大領導連續問了幾個問題後,耐心好像正在慢慢消失,且有點生氣的樣子。
最終視線居然看向了他這邊。
李多魚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
“來,李多魚同誌,你好像都當村主任好幾個月了吧,你來講一講,你們漁民現在遇到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大領導剛說完,台上第一時間,就有人把帶線的話筒遞到了他的手邊。
李多魚回道:“各位領導好,我叫李多魚,隻是個初憑的小漁民,文化水平不高,要是講的不對,還請見諒。”
離他兩個座位的陳冬青不由感慨了聲,這貨是真的一點都不怯場,要是換成他的話,估計都緊張到結巴了。
“我們漁民很簡單的,像這種夏天,最怕的是上午抓到的魚,下午壞掉,賣到市民手裡都有一股酸味了。”
李多魚說到這。
大領導忍不住說了句:“難怪我每次吃海魚時,都有一股酸味,看來是吃到你們上午魚。”
大領導這麼一調侃,有些參會的人員,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領導接著說道:“那你說說,怎麼樣,才能讓我們吃到下午的魚。”
李多魚撓頭道:“我們漁民,下午一般不捕魚的。”
“為啥”
李多魚回道:“因為下午捕到的魚,到市裡麵已經晚上了,賣到市民手裡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大領導恍然大悟:“難怪我早上去買海魚,味道比下午的魚,還要臭,敢情是昨天的”
大領導這次一說,大家都不敢作聲了,他們能感覺到,領導語氣明顯變了。
“那你說說,市民怎樣才能吃到新鮮的海魚。”
一旁的陳冬青聽到這個問題後,汗都流下來了,趕忙在紙上麵,寫下了幾個字。
“低調,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
李多魚瞥了眼。
說實在的,他也很想低調,但都被點名回答問題了。
那乾脆就回答的清楚點。
再說,這個問題李多魚也很想解決,要是不解決的話,真的非常影響他的養殖業。
而李多魚覺得能當領導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問題,無非就是想借他的嘴巴,把話給說出來而已。
李多魚接著說道:“我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保鮮主要靠的是冰,可咱們榕城的製冰廠卻在市裡麵。
如果沿海的漁民去製冰廠拉冰的話,一來一回至少要四個小時,單單油費就得去掉很多錢,再加上現在冰很貴,漁民要是用冰的話,不單賺不到錢,說不定還得倒貼錢。”
“市民要想吃到新鮮的海鮮,我建議在漁民比較集中的海邊,搞一個製冰廠,這樣漁民就會舍得去買冰,市民無論早上買,還是下午買,都能吃到新鮮的海魚。”
李多魚的回答,讓在場的人多少都有些震驚。
“這位小同誌是誰啊”
“就是養海帶的那個,前段時間經常上報紙,還出國考察了,島國人還送了他一艘釣魚船的那個。”
“是他啊。”
“他講這話,也不怕得罪人嗎”
“你覺得一個初憑的人,能講出這樣的話,我覺得這話是咱們領導要他講的。”
這人這麼一說。
大家紛紛覺得有道理。
這個問題很早以前,就有人反映過了,而廉江縣到現在都沒有冷庫和製冰廠,核心原因還是在於利益。
其實大多數海魚捕撈上來後,並沒有到市場上去,尤其是那些拖船捕撈上來的,大多都直接拉到國營的水產加工廠,做成魚罐頭、魚乾和魚片。
可一旦這邊有冷庫了,大家肯定不願意再把海魚以便宜的價格賣給水產加工廠,而是會直接賣到市場去。
而聽完李多魚的回答後。
大領導沒有立即讚成他的觀點,而是簡單說了句:“這位同誌,講得就很接地氣,大家可以學習下。”
李多魚講完後。
整個會議也接近了尾聲,而在最後散會時,水產研究所的鄭所長親自找了過來。
“多魚,領導叫你。”
這種特殊照顧的行為,讓在場的與會人員羨慕的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
趙甲路皺眉道:“冬青同誌,你說我現在開始抱魚哥的大腿,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何剛笑道:“帶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