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大舢板來到了擔擔島西側,距離灘塗大概兩海裡的海域。
李多魚讓船停了下來。
“師傅,就停在這,等我們在這裡打樁。”
陳冬青眺望了下四周海麵:
“你確定要在這裡養海帶。”
“沒錯,我覺得這一帶非常好。”
陳冬青原本也給他找了片適合的養殖海域,他既然這麼說的話,那就先幫忙看一看。
他俯下身探查了下海水的能見度,又粗粗探查了其它數據,結果讓他很是驚訝。
他就跟李多魚說了一遍,海帶適宜生長的環境,沒想他全記住了。
且陳冬青覺得這一片海域,極有可能就是整個擔擔島最適合養殖海帶的地方。
海水清澈,能見度有兩米多。
海水流量也挺大的。
不遠處有個灘塗,也符合肥水的條件。
陳冬青有點不敢相信,對著打樁師傅說道:
“張師傅,你探個底試試。”
張澤天聞言,在船上用多段竹竿接起根二十多米長的長棍,棍子每隔一段都有個紅色標記,上麵還有數字。
而長棍另一頭,則綁著根半米多長,有點像“米探子”的鐵片。
李多魚知道鐵片是探海底的,隻要刺下去拉上來,看鐵片上殘留的東西,就能大致判斷出,海下麵到底是什麼情況。
隨著長竹棍刺下去後,張澤天用力捅了幾下,隨後緩緩地把竹竿提上來了,並報出一組數據來:
“水深23米,泥沙底,可以打樁。”
聽到這個後,本應該很開心的陳冬青,看著眼前的李多魚後,明顯感覺到自己嫉妒了。
從前段時間,李多魚來水產研究所後,他就一直想不通,為啥他做任何事情,都給人一種很輕鬆的樣子。
陳冬青歎了口氣:
“可以,綁錨繩準備打樁。”
在陳冬青的指揮下,兩艘舢板船靠在了一起,一名工人選了根較粗的木樁,然後將最粗的錨繩係緊。
老張跟接竹竿一樣,接起了一根長鐵杆,鐵杆另一端焊著一個兩百來斤重的鐵錘子。
鐵錘子頂端綁著四根粗繩子。
打樁師傅們將鐵錘子抬到海麵上,接著由一個水性好的人,將打樁用的木樁用活結綁在鐵錘子側邊的一個凹槽處。
下一步,靠鐵錘子自身的重量,將木樁垂直打到海底。
接著解開活結。
然後就可以開始打樁了,每兩人拉一根繩子,兩艘船的人一起將鐵錘子拉起,而老張作為最重要的打樁手,必須要保證每次抬起的鐵錘子要砸在木樁上。
直到把整根木樁,打進泥沙裡。
打的越下去。
樁就越牢固。
如果鐵錘子沒砸準,又或者把木樁給打歪了,就隻能拔樁重來。
打樁的時候,師傅們會一起喊打樁的號角。
“唷嗬唷,
高高舉,唷嗬
打的牢,唷嗬
台風來,唷嗬
吹不倒,唷嗬”
聽到這個號子後。
李多魚有種親切的感覺,也不知多少年,沒聽到漁民喊號子了,記得小時候,那會漁民集體大協作,什麼樣的號子都有。
拉網有拉網的號子。
還有搖櫓、拉船、敲海蠣的號子。
大概砸了三十多下後。
老張通過鐵杆傳來的觸感,發現已經砸到底了,就會讓大家把鐵錘子拉起來。
確定鐵錘子已經打到泥沙,再讓兩三個人去扯錨繩,保證其牢固程度後,才會接著打下一個樁子。
而他們打完樁後。
李多魚則把一顆大浮球,綁在了錨繩和綆繩的相交處,
綁好大浮子後。
打樁船會順著水流往前開50米,李多魚再次綁了個大浮球,然後老張他們接著在這邊繼續打樁。
一般海帶繩五十米作為一個長度,太長的話,遇到大風浪天氣,很容易被大浪給拔樁。
而頭一次合作,大家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搞定一條50米長的綆繩。
而李多魚30畝海帶養殖地,總共需要50根綆繩。
按照目前這種打樁速度,至少要**天才能打完。
好在老張他們是按樁收費的。
每根樁的收費是一塊五。
三百多根全部打完的話,差不多也就五百左右。
在炎炎烈日下,一群打樁人不停重複著同樣的打樁作業,不到兩小時,所有人全身都給濕透了。
在太陽升到最中間時,打樁師傅們一個個全都坐在船板上,大口喝著茶水休息,有的直接脫掉衣服,蓋在頭上防止被太陽暴曬。
細皮嫩肉的陳冬青雖戴著一頂鬥笠,但雙臂還是全給曬紅了,這是他工作以來,最為辛苦,也是最上心的一次。
李多魚由於要不停綁各種浮球,人也累癱在那裡,仰頭看著藍天,正在思考人生中。
一上午過去了,才搞定兩畝。
還剩下二十八畝。
想到這,李多魚多少有點頭皮發麻,可也得接受這個年代生產效率低下的事實。
40年後,用打樁機的話,三百多根木樁,不用兩天就能打完。
果然,發展科技才是硬道理。
而就在他們休息的時候。
一艘小舢板船朝他們的方向行駛了過來,李多魚看了眼船上的人後,直接站起來,朝他們揮了揮手,喊道:
“阿娘,這邊,這邊。”
是三叔開著船,帶他娘過來給打樁師傅送吃的。
船方靠近。
陳慧英便把一筐的光餅搬到了李多魚的船上,李多魚趕緊伸手去接,光餅剛剛烤好,還散發著濃濃的焦香味。
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李多魚,當場就拿起一個咬在嘴巴上,這種餅雖然香,但很硬得用力咬才行。
最重要的是,非常墊肚子,據說當年戚家軍在他們這一帶打擊流竄的倭寇時,吃的都是這種光餅。
陳慧英說了下兒子:
“你懂不懂規矩啊,應該讓師傅先吃,還有都沒好好謝謝你三叔,這麼大老遠開船過來給你們送吃的。”
“都直接尿海裡的粗人,哪有那麼多規矩。”李多魚剛說完,這些打樁師傅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慧英一臉嫌棄罵著:“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李多魚又咬了兩口,隨後立馬給打樁師傅們分餅,而陳冬青在看到他姐後,便笑著臉迎上去:
“阿姐。”
陳慧英打量了陳冬青幾眼:
“好像長肉了,沒以前那麼瘦了,上次給你捎的那些東西吃了沒有。”
“吃了,筱蓉說很好吃。”
“好吃就好,下次吃完後,我再讓多魚給你捎點上去。”
“不用這麼麻煩,上次那些已經夠我們吃半年了。”
而陳慧英看打樁師傅大多都光著膀子,她一個女的,也不好意思再聊下去,就跟三叔的船先回去了。
李多魚一連吃了三塊光餅。
灌了一大口水後,打了個飽嗝,接著繼續綁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