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左右,天就全黑了。
這時有兩道身影,挑著兩籮筐滿滿的海蠣子出現在石頭房的庭院裡。
看清兩人的身影後。
李多魚呆愣在了原地,尤其那位已經有不少白頭發的中年人,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不受控製地醞釀著。
上一世,他爹操勞了大半輩子,最疼的是他,最擔心的也是他。
臨走前,還在問大哥:多魚在島國過的好不好。
結果李多魚生怕被遣返,最後還是沒能回來送他最後一程。
想來還真是有夠不孝的。
見二老挑著那麼重的海蠣子,李多魚趕緊上前,幫忙把籮筐裡的海蠣子給倒出來。
然溫馨的重逢場麵,還沒持續一會,就被二嫂朱秀華尖銳的聲音給打斷了。
“李耀國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
“就你那村會計的工作,一天撐死也就半小時活,你看看人家小叔,多勤快多精明,在海上跑一趟貨都能頂你一兩年工資。”
見老二李耀國又被兒媳婦訓話。
二老也是滿臉無奈,他們之所以這麼晚回來,就是不想聽這個兒媳婦在那碎嘴子。
看著性格懦弱的老二,老李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這輩子到現在為止最後悔的是,當初沒能阻止老二這門婚事。
聽二嫂在那發飆,李多魚也很頭疼,好好的給我拉啥仇恨啊。
二老到家後,阿娘直接去廚房生火做飯,而老李則掏出隨身攜帶的煙絲,用卷煙紙包了根手卷煙。
抽了幾口後。
看還在那咧嘴傻笑的李多魚,隨口問道:“晚飯吃了沒”
“吃了。“李多魚嘿嘿笑著。
“吃了也不懂給我們留點,今天有大船來,你怎麼沒出去。”
“以後可能都不走貨了。”
沒想李多魚剛說完,二嫂從房間裡衝了出來,驚訝地看著他:
“多魚,你不會真不走貨了吧。”
看二嫂那震驚緊張的表情,李多魚還真有點懵。
“不走了。”
李多魚明確回道。
得到確切回答的二嫂,著急了起來:
“多魚,你可不能這樣,自己賺到錢了,就不管你二哥了。”
“當初分家時,曉英那套梳妝台,還是我讓給她的,還有當初蓋這個石頭房時,你還小,都是你二哥幫忙蓋的,按理來說,你現在住的這套房,有一半還是你二哥的。”
......
李多魚這下明白,為啥爹娘一回來,二嫂就開啟了訓話模式,原來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為的就是讓他帶二哥“走貨”,結果聽到自己不做這行了,瞬間跳腳了,這才衝出來。
要放在前世,二嫂這樣胡攪蠻纏,李多魚肯定會懟回去。
可實際年齡已經五六十歲的李多魚,明白就不能跟這種女人講道理,應該火力全開。
可就當他,準備開噴時,抽著手卷煙的老李,率先發飆了:
“夠了,伱就不能好好說話,每次非要鬨。”
見老李訓她。
跳腳中的朱秀華反把槍口對準了他。
“阿爹,你可不能這麼偏心,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初分家那會,你雖然沒給老四錢,但你偷偷給了曉英不少,我們有說啥沒,老四現在能賺到錢,說不定就是靠你當初給的那筆錢。”
“那是我給曉英的彩禮,你不是也有。”
“曉英爹娘早就不在了,從小也是我們家養大的,哪裡需要彩禮,這錢分明就是你故意給老四的。”
備課的周曉英被二嫂搞的思緒混亂,在聽到跟自己有關的話後,默默放下筆。
老李則被這個兒媳婦給氣得咳嗽起來。
而廚房裡,拿著炒菜鏟子的李母,真的恨不得衝出來,狠狠教訓下這個兒媳婦。
這一次,李多魚是忍不了,說誰都可以,說她那麼懂事的老婆都說,當場拍著桌子說道:
“既然要算這麼清楚,可以,那我們就一筆筆算,你先把大哥那一份給吐出來。”
李多魚突然發怒,把朱秀華嚇了一跳,但見附近鄰居紛紛出來看戲。
朱秀華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拉著嗓門喊道:“大家來評評理......”
見老婆在那丟臉,平日慫的要死的二哥李耀國趕忙將她拖回去:“彆再給我丟人了,趕緊給我回家去。”
李耀國拉的時候,還挨了她好幾下。
“要不是你沒用,我用得著這麼丟人現眼。”
罵著罵著,朱秀華反而委屈地哭起來,好像大家聯合起來欺負她一樣。
一場鬨劇結束後。
圍觀的鄰居也全都散了,老李一口將剩下的卷煙吸完,滿臉寫滿疲憊。
孩子多了,糟心事也多。
分家前鬨,沒想分家後,還是鬨。
今晚幸好老四沒有發飆,不然又是雞犬不寧的一晚。
老李看了眼李多魚:
“你娘今天討小海,抓了些小海鮮和海瓜子,今晚沒事的話,要不要一起喝兩杯。”
“那我去拿酒。”
李多魚笑著說道。
老李點點頭:“拿好一點的,知道沒有。”
“收到,保證把老李同誌招待好。”
李多魚回家,從廚房中翻出了一瓶紅星茅台來。
這個時候的茅台雖然塊錢一瓶,可卻比前世要難搞的多,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必須要憑票購買。
前段時間,李多魚在外麵收購袁大頭時,剛好有個城裡人想要進口的計算器,李多魚直接把隨身攜帶的那個賣給他,換了兩張茅台票。
一瓶早就被他和阿貴給喝掉了,家裡的是最後一瓶。
見李多魚拿出茅台,老李不禁咕嚕了兩聲,雖然以前不曾見過,但在收音機裡,可沒少聽到它的廣告。
茅台不單是國宴用酒,還是偉人最愛喝的白酒,沒想自己操勞了大半輩子,終於靠兒子喝上了這種酒。
老李對著廚房裡忙活的老婆喊道:
“慧英,海瓜子炒香點,多放點油,今天我要跟老四好好喝兩杯。”
擰開瓶蓋後。
茅台的香氣瞬間鋪滿整間房屋,老李用力嗅了幾口:“果然好酒就是香。”
李多魚也覺得這茅台很香,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慚愧,前世的他,除了跟阿貴喝的那瓶茅台後,就再也沒喝過了。
等菜上的時候,茅台已經被這對父子喝了大半,兩人你一杯我一杯,沒喝幾下,眼睛全都紅了,仿佛都像是有故事的人。
半斤白酒下肚。
老李打了個嗝。
“現在當漁民又不賺錢,你要不走貨的話,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喝酒後,臉頰通紅的李多魚,思考了番回道:“可能會先搞點海帶養殖。”
聽到要養海帶,老李微愣了下:“這東西不是不掙錢,前幾年,咱島上也有人養,最後全都給爛海裡了,賠了不少錢。”
“阿爹,現在養殖技術突破了。”
老李還真不信:“我覺得還是不靠譜,你要真想搞養殖的話,家裡那幾畝海蠣子,我就交給你弄。”
“還是算了,你要真把那幾畝海蠣子給我,二嫂不得跟我拚命。”
李多魚將盆裡的海瓜子清掃一空,隨後對著廚房裡的娘喊道:“過段時間,我要去找小舅,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給他的。”
娘是個非常守舊的女人,家裡男人一旦喝酒的話,她一般是不會去坐同一桌的,而是端著碗自己吃飯。
廚房裡的陳慧英,聽到後,想了一會回道:“咱們家,也沒啥好東西給他,要的話,就帶點魚乾、海蠣乾、墨魚乾上去給他吧。”
“知道了,娘。”
而老李見李多魚去見自己小舅,還懂得帶點伴手禮,頓時欣慰了不少,對兒媳婦氣的也消了不少。
李多魚這孩子,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讓人操心的孩子了,就是這個爆炸頭,讓人看起來很不爽。
“對了,去見你小舅前,先把頭發給剃了,不然你連研究院的門都進不去。”
“收到,明天就去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