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聽到“硯台”二字,就很敏感。
麗妃用硯台砸了大皇子,什麼硯台?
可千萬彆是澄硯。
故而,她問太後:“是什麼硯台?”
太後笑道:“一方湖硯。就是你送哀家的那個。”
駱寧舒了口氣。
她沒有繼續打聽,轉而關心大皇子。
“大皇子是嚇著了,喝了些安神散,今早已經退了燒。皇帝在坤寧宮看著,一夜沒闔眼。可憐,那是他唯一的兒子。”太後說。
說到這裡,太後露出幾分哀戚。
駱寧知道,她一定為了皇帝的子嗣操碎了心。
“母後,大皇子會平安健康的。”駱寧說。
太後苦笑。
大皇子並不健康,時常頭疼腦熱的。換了幾個胖胖的乳娘,也沒用,大皇子吃得不多。
駱寧寬慰了太後幾句。
從宮裡出來,駱寧沒回家,而是趕緊去了趟雍王府。
她很想知道事情經過。
麗妃怎麼拿硯台砸了大皇子,以及皇帝有沒有留意到那是什麼硯台,此事是否牽連到竇家的皇商?
雍王在書房見幕僚,正在商議要事。
駱寧的馬車依舊可以直接入王府,在正院門口停下。
管事請她進明堂稍坐,給她上茶。
上茶的,竟是初霜。
主仆重逢,格外熱切。
“大小姐,文綺院情況如何?您好不好?孔媽媽和姐姐她們好不好?”初霜一股腦兒問。
駱寧笑起來:“都好。”
又問她,“你在這邊怎樣?”
“這邊隻石媽媽一個內宅管事。她得了王爺的吩咐,走到哪裡都帶著我。您放心,王府內院、外院的人,我都認識了,您交代我的事,我沒有懈怠。”初霜說。
駱寧欣慰,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你做得很好。”
“石媽媽說,您明年二月就可入府。大小姐,婢子盼著這一日。”初霜又道。
又說了幾句,初霜才退下去。
臨走時,她告訴駱寧,石媽媽給她改了個名字。
因為鎮南侯府的初霜,可能跟駱寅的失蹤有關,她需得“改頭換貌”。
“現在石媽媽叫我桃葉。這個名兒好,春天呢,聽著就暖和。我還想叫桃花,很漂亮,可石媽媽說俗。”
駱寧忍俊不禁。
“石媽媽還說,她先這麼叫著,是叫給外人聽的。等王妃進府,要是王妃不喜歡,再改一個。”
然後問駱寧,“大小姐,您可以給我改叫桃花嗎?”
“還是叫桃葉吧。”駱寧道。
初霜:“……”
事情說完,初霜就退下去了。
駱寧坐下喝茶,慢騰騰想著心事,蕭懷灃姍姍來遲。
他見她衣著鮮亮、頭上還戴著珠花,問:“進宮去了?”
“是。”
果然如他所料。
駱氏阿寧不知是自負容貌出眾,還是懶得梳妝,平時出門都衣著隨意、不施脂粉。
素淨極了,偏又生得濃麗。
隻有進宮,才穿桃紅色上襦,繡繁複折枝海棠花,一團錦簇。盛夏天熱,她麵頰被熱得似撲了一層胭脂,人比花嬌豔三分。
蕭懷灃的明堂,莊嚴肅穆。他進門時,她坐在椅子上,似給這明堂添了一抹豔光。
滿室絢爛。
“聽說了宮裡的事?”蕭懷灃坐下,婢女給他上茶後,他啜飲一口才問。
“我去的時候,有管事姑姑來回話,說麗妃被貶為美人、打入冷宮。”駱寧如實說,“母後說,因她用硯台砸了大皇子,害得大皇子半夜發燒。”
蕭懷灃又喝了一口茶。
“的確。”
“怎麼回事?”駱寧趕緊問,身子往這邊側了一點,“澄硯竇家的皇商,是否要拖後?”
“這倒不必。”
蕭懷灃喝了半杯茶,潤潤嗓子,就把昨日宮裡的事,說給駱寧聽。
鄭皇後與陳美人抱著大皇子去給太後請安。
大皇子這幾日睡不安穩,陳美人想討要太後小佛堂的一點香灰,給大皇子衝水服用。
麗妃也來請安。
“……麗妃數落陳美人,不該如此愚昧,用香灰給孩子凝神。陳美人一向軟性子,誰都可以說她幾句,母後卻不太高興。”
小佛堂裡,當時氣氛有些緊張。
麗妃說完了,也自覺不妥,想要解釋,皇帝來了。
陳美人受了委屈,當即落淚,皇帝問她怎麼了。
“陳美人就說,麗妃不敬太後與皇後,公然衝撞她們。麗妃自然辯解沒有。”
皇帝沒顧上詢問,就叫人把麗妃拖下去,給她禁足。
麗妃想要掙紮,往前撲,正好案幾上放了幾個硯台。
她的手往前推,一方硯台就這樣飛出去,好巧不巧砸到了抱著大皇子的乳娘身上。
“當時很混亂,大皇子就哭了。可能是乳娘被砸到了,疼的時候抱緊了一點大皇子。可乳娘不會承認。
不管是皇嫂還是陳美人,都一口咬定那硯台砸了大皇子的腳,大皇子才哭的。
麗妃被帶回她宮裡禁足,皇兄罰她抄寫一百遍佛經與宮戒。原本輕拿輕放的,誰知大皇子回去後吐奶,夜裡又發燒。”
駱寧靜靜聽著。
麗妃得寵後,有些囂張。
可能她自己覺得隻是活潑,皇帝也喜她這樣靈巧,但落在鄭皇後和陳美人眼裡呢?
尤其是她那麼愛說愛笑的。
上次皇帝在她宮裡暈厥,太後已經惱了。
大皇子是什麼緣故吐奶、發燒,外人不知情;可麗妃砸了大皇子,卻被坐實。
皇帝盛怒之下,就廢了她,將她打入冷宮——妃子再貼心,也沒有皇嗣重要。
“陛下可知曉那是湖硯?”駱寧問。
蕭懷灃:“我的人已經提醒了他,他知道。”
“這幾日皇商就要定下來,希望不要再出岔子。”駱寧道,“也萬幸,不是澄硯砸了大皇子。”
蕭懷灃:“不可能是澄硯。哪怕真是,事後皇兄看到的,也是其他硯台。這點事,宮裡的人能辦妥,又是發生在母後的小佛堂。”
駱寧:“……”
不管如何,駱寧運氣不錯。
邱士東的美夢,可能比她想象中破裂得更快。
這次失敗,四年後他更沒機會。
駱寧真想看看他們是何等表情;而她那個不爭氣的父親,似乎也被建寧侯府、皇商幾個字給鎮住了,說什麼從長計議。
就知道他不可靠。
好戲在後頭。
駱寧唇角,忍不住有了個淡笑。
“你得意什麼?”蕭懷灃問她。
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