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回到東正院,喝了一碗參湯。
她身體上的發熱已經褪了,精神上又充滿仇恨,故而頹靡之態減輕很多。
白慈容來了。
“姑姑,平陽長公主真的要來赴宴嗎?”她問。
白氏頷首:“門房上的管事給公主府送了她的請帖;公主府的人親自來回了話,還送了禮。”
白慈容眼睛驟然轉亮。
“要是我能認識公主,就有機會見到陛下。”她道。
白氏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這次肯定叫你見到公主。不過彆心急,凡事得緩。”
又道,“安排幾個人進她院子的事,我最近要辦妥。”
有了眼線,就能抓住機會,一擊斃命。
白氏可以殺駱寧的。駱寧是她生的,命都屬於她,她才最有資格滅了她,除掉禍害。
虎毒不食子,要不是駱寧行凶在前,白氏斷乎舍不得。
她割肉斷腕,也是逼不得已。
白氏一心向善。
她對邱士東,情深義重;對娘家,儘心儘力地幫扶;對她的孩子們,做到了恩重如山。
而對她自己,她更是沒有半分輕待。她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照顧得很妥帖,沒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白氏沒有辜負任何她在意的人。
做人就該如此,這才是真正的大善。
她理應富貴榮華,將來做老封君,一生太平。
要不然,她一個商戶女,憑什麼可以改命,成為鎮南侯夫人、一品誥命?
生駱寧是慈善,殺駱寧亦然。
“……娘,安排丫鬟進文綺院,是否太簡單了些?”白慈容問。
她迫切想要見到皇帝。
她隻需要一個機會,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而白氏,考慮的是眼線、計策,這些文弱的手段。
“你大哥死得很慘,駱寧完全置身事外,不沾半分嫌疑,隻因她步驟周詳。
你也要吃個大虧,才懂得反省嗎?我告訴過你,要冷靜、要深謀遠慮。”白氏說著,就怒了起來。
她最近脾氣很大。
白慈容垂首斂目:“娘,您彆生氣。都是我不好。”
“你也不能著急。”白氏說。
白慈容頷首。
白氏看著她,便覺得她是不服氣的。
白慈容在駱寧手裡栽得不夠狠,還沒有汲取教訓。上次送走她,白氏急忙忙又接了她回來,沒讓她吃到苦頭。
鞭子沒落到自己身上,不會疼。
白慈容幾次對付駱寧,駱寧反擊都是不溫不火,白慈容沒有痛徹心扉。
她仍是那樣傲慢。
這樣的傲慢,可能害死她。
白氏再三叮囑。
白慈容離開了,白氏著手安排此事。
她要借著這次的宴會,放一個丫鬟在駱寧身邊;等生日宴結束,再給文綺院安置十個下人。
這些下人,能成功則好,不成功也無妨,反正她隻需要給駱寧一個“心腹”。
這個心腹丫鬟,會救駱寧,又會幫著駱寧抓“細作”,她會得到駱寧的信任。
駱寧身邊,除了秋華、秋蘭是跟著她在南邊服侍的,其他人都是府裡的。
這些人,駱寧似乎也不疑心。
駱寧也有她的自負,她又成功收服了文綺院的人,所以再來一個丫鬟,隻需要“忠心”,也可以得到駱寧的器重。
這個人,就是白氏要斃殺駱寧的利器。
白氏這幾日都在安排此事。
她會用各種辦法,叫駱寧先懷疑。有了疑心,再一步步考驗,這個丫鬟隻需要得到了駱寧的認可,她就是利刃。
白氏有信心。
她叫了甄媽媽去安排。
甄媽媽如今雖然不管事了,到底在內宅經營十幾年,人脈過硬、本事了得。
二夫人、大少奶奶那裡,操持著駱寧的生日宴。
“我還是想不通,阿寧為何要請公主。她一向謹慎低調的。”二夫人對駱宛說。
駱宛:“娘,您可能想複雜了。大姐姐如今是雍王準妃,平陽長公主是她大姑姐,她隻是走親戚。”
二夫人笑了笑,說她:“你還是一派天真。白小姐還在侯府住著,阿寧應該不會主動叫貴人登門。”
駱宛一愣:“那大姐姐有什麼目的?”
二夫人搖搖頭:“我想了大半宿,也沒想明白。”
“大姐姐做事,如此高深莫測嗎?可能就是沒什麼目的,單純過個生日,想要熱鬨。”駱宛道。
二夫人不再說什麼。
大少奶奶那邊,同樣覺得駱寧的高調是一反常態的。
她同自己心腹丫鬟說,“宴席花廳的一切準備,都要千萬仔細;請了戲班,派個活潑的小丫鬟去盯著,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警醒。”
丫鬟應是。
大少奶奶想替駱寧出力。
“駱寅失蹤”,大少奶奶感覺自己身上的負重都沒了,她往後的日子可以一眼看到頭。
有些人覺得這樣枯燥,大少奶奶卻很喜歡。
她性格安靜,又仔細,她很喜歡能掌控的日子,讓一切都有跡可循,令她安心。
故而,大少奶奶對駱寧的事,是十二分儘心。
她身邊的人,跟她性格也像,一個個溫吞吞的,做事卻非常細致。
眾人各有心思。
文綺院內,駱寧依舊照常生活,似乎對她的生日宴並無期待。
有次秋蘭、秋華與駱寧說話,藺昭趕緊避出去。
“藺教頭真是個通透的好人。”秋蘭說。
駱寧笑了笑:“她一個女人,能在王爺身邊當差,自然不會蠢。你看王爺那樣子,像是能容忍愚蠢的人嗎?”
不僅要有本事,還得會察言觀色,藺昭在這方麵很敏銳。
她們嘀嘀咕咕。
尹嬤嬤、何嬤嬤這兩位,更不用提了,裝聾作啞的老手。哪怕特意說給她們聽,隻要是她們不能聽的,她們也可以當場忘記。
文綺院現在上下一條心。
而秋蘭、孔媽媽和秋華都認為,侯夫人白氏一定會打破這個局麵。
駱寧要借此機會,把這條路堵死。而且還需要栽培幾個人,隻是不放在文綺院。
忙忙碌碌,很快到了五月初十。
駱寧又做了噩夢。
她好些日子沒夢到前世了。
可能是前世的今天,也發生了一件令她痛苦的事,在她記憶裡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哪怕兩世隔了那麼久,記憶猶新。
“大小姐,您做了什麼夢?”秋蘭服侍她換下汗濕的褻衣,有點擔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