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去了雍王府的第二天,太後又召她進宮。
也是問駱寅一案的後續。
四月天氣好,太後叫駱寧陪著她去禦花園散散步,邊走邊聊。
宮婢手裡拎了一隻提籃,提籃裡放了剪刀,太後要順道去禦花園摘些花卉回來。
“阿寧,你心裡可有怨氣?”太後突然問她。
駱寧微訝:“母後何出此言?”
“看得出來,你們兄妹爭執,才有了縱火之事。你兄長被無罪放回,你可是覺得失望?”
駱寧心頭猛然一顫。
她以為她隱藏得很好,太後還是看了出來。
她的心情與行為,都有痕跡。有過就存在,無法遮掩,會被精明細致的人窺探到。
“母後,我不曾失望。”駱寧說,“我沒想過叫他坐牢。”
太後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手背:“你們是血脈至親,長在一株樹上的枝杈。可以修樹葉,不能傷樹根。否則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駱寧應是。
太後見她很識大體,沒有再勸,隻是領著她在禦花園內賞花。
她們遇到了鄭皇後。
鄭皇後身邊,除了宮婢、女官,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嚴國公夫人,也就是鄭皇後的母親;另一個則是鄭嘉兒,皇後胞妹。
彼此遇上,各自見禮。
“一直聽皇後娘娘誇雍王準妃,仰慕已久。今日得見,才知娘娘誇得低調了,準妃真是國色天香的佳人。”嚴國公夫人笑道。
她兒子兩次因駱寧受傷、她的小女兒委屈做側妃,她對著駱寧卻是一副真心歡喜模樣。
駱寧笑著還禮:“夫人抬舉了,愧不敢當。何人有資格在皇後娘娘跟前炫耀姿容?”
皇後笑起來:“弟妹太謙虛。”
嚴國公夫人也笑:“準妃品格高潔,才這般謙遜有禮。生得好、涵養好,果然處處出色。”
又對太後說,“太後娘娘好福氣,兒媳都這般優秀。”
皇後便說:“娘自賣自誇了。”
“都好,才要誇。我是不怕醜的。”嚴國公夫人說。
眾人都笑起來。
鄭嘉兒站在旁邊。隻她一個人的笑容比較淺,有點笑不出來,其他人都笑得真心實意。
“……嘉兒將來處處依仗準妃,準妃莫要怪她刁難驕縱。我們家的姑娘,好處都叫皇後娘娘一個人占了去,剩下的不太成器。”嚴國公夫人又說。
太後笑道:“等進了府,一切都有規矩。你呀,莫要太操心。姑娘隻要出了嫁,自然懂禮。”
一句“規矩”,直接堵住了嚴國公夫人的嘴。
彼此又說了幾句,鄭皇後領著她們告退了。
“莫要怕。”太後對駱寧說,“任何事都不難做,隻需耐心。阿寧,你現如今耐心十足。”
“多謝母後信任。”駱寧笑道。
鄭皇後母女仨回到了坤寧宮,嚴國公夫人又逗弄了片刻大皇子,問起了駱寧:“她時常進宮嗎?”
“母後很喜歡她。”
嚴國公夫人:“偏愛小兒媳一些,也是常事。您才是皇後,太後最器重的仍是您。”
鄭皇後笑了笑:“娘說得對。”
她是當朝皇後,為什麼要去跟雍王妃爭太後的寵?
犯得著嗎?
“娘娘從小不愛吃醋,這點我最放心。”嚴國公夫人又道。
鄭皇後想起那次逃難。
母親護住三弟與四妹,任由她被落在馬車之外……
懷著身孕、行動不便的嬸母,拚了全力在擁擠人群裡把鄭皇後抱起來,兩個人差點擠入了流民之中。
是三叔不顧安危,逆流尋找,愣是將她們倆撈上了馬車。差點被叛軍趕上。
而後回京,鄭皇後每次瞧見母親疼愛弟弟妹妹,極少吃醋。
她也犯不著吃醋,三嬸待她與堂弟,才是真正一視同仁,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姐姐大度。那個駱寧,諂媚又狡詐,才籠絡了太後。可到底,太後最喜歡的兒媳婦,還是姐姐你。”一旁的鄭嘉兒開口。
她一開口,嚴國公夫人就蹙眉:“胡說什麼。妄議太後,沒大沒小!”
鄭嘉兒不服氣。
略微坐了坐,鄭皇後便故意打了兩個哈欠,表示她累了。
嚴國公夫人隻得帶著鄭嘉兒離開。
出宮有兩輛馬車,鄭嘉兒的馬車落後,她令車夫停在金水橋外的路邊。
嚴國公夫人的馬車走出一段路,叫丫鬟回來問。
“告訴我娘,我還有點事。她先回去吧。”鄭嘉兒道。
嚴國公夫人知曉她等駱寧。
駱寧一個三品武將的女兒,救太後一命才成了侯府千金,竟要壓在鄭嘉兒頭上,作為雍王正妃,鄭嘉兒是不服氣的。
身為嚴國公府的嫡小姐,鄭嘉兒貴不可言。
正妃與側妃,都是命婦,就像皇後與貴妃一樣,不是普通門第的妻妾關係。
一個勢強,另一個就弱。
要從開頭就壓著駱寧,否則鄭嘉兒往後日子難過。
嚴國公夫人想到這裡,對車夫道:“走吧。”
駱寧要知曉一些輕重。饒她是雍王正妃,也必須明白鄭家的份量。
鄭家的小姐,哪怕是側妃,也不是駱寧可以壓一頭的。駱寧應該腦子清醒,知道這一點。
太後還說什麼規矩。
皇族與門閥聯姻,本就是互惠互利,誰家不是百年基業?
實力才是規矩,而不是正妃、側妃這些頭銜。
不消片刻,駱寧的馬車出宮了。
鄭嘉兒的車夫阻攔,逼停了駱寧的馬車。
駱寧撩起車簾。
鄭嘉兒的婢女走了過來,朝駱寧行禮:“駱小姐,我們四小姐請您過去說句話。”
駱寧表情安靜:“四小姐有話要說的話,就移步過來。”
婢女一愣:“駱小姐,四小姐是請您,您彆誤會。”
“我沒有誤會。告訴四小姐,她可以來見我。要不然就讓路,彆擋道。”駱寧說。
婢女隻得回去了。
片刻後,鄭嘉兒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駱寧,你出來!”
駱寧沒下車,隻是再次撩起車簾:“鄭小姐,你可有事嗎?”
“你這馬車太寒酸,我坐不慣。你下來,我有話問你。”鄭嘉兒微微抬著下巴。
駱寧:“我懶得動。鄭小姐,你的話,沒資格這麼來問我。你有話就直接說,我不像你這樣空閒無聊。”
鄭嘉兒臉色變了變。
“駱寧,叫你家裡人收斂些。寒酸門第,儘出醜事,將來給咱們王爺抹黑丟人。”鄭嘉兒冷冷道,“你也是,最好謹言慎行,彆給王爺招黑。”
駱寧聽著這口氣,有點好笑。
不知情的,隻當她才是正妃,駱寧是個卑賤小妾。
“鄭小姐,我是聖旨指婚的雍王準妃,你是何人?”駱寧臉色一沉,“誰跟你是‘咱們’?家裡沒人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