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溫氏遣了心腹丫鬟,給文綺院傳了一封密信。
駱寧接到了信,去了趟祖母的西正院,正好大嫂抱著孩子也來給祖母請安。
祖母逗弄孩子,駱寧便對大嫂說:“我帶了些櫻桃,大嫂愛吃嗎?本是孝敬祖母的,她老人家說牙齒酸。”
“我倒是愛吃。”大嫂笑道。
丫鬟洗了櫻桃,駱寧與大嫂坐在東次間一邊吃一邊低語。
防止隔牆有耳,大嫂聲音特彆輕:“……就聽到了這些。”
消息比較碎。
“就他們倆商議嗎?我娘可知曉?”駱寧問。
“應該不知。表妹借口給餘杭送東西,特意來尋他。當時我聽著就不對勁,給餘杭送東西都是管事們安排,由婆母那邊說了算,怎麼找駱寅?舍近求遠了,這才去偷聽。”溫氏說。
駱寧很真誠:“大嫂,多謝你。”
溫氏輕輕握了她的手:“阿寧,你要當心。”
駱寧回握了她的:“我會。”
溫氏吃了幾顆櫻桃,和乳娘抱著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個人靜坐時,還在想這件事。
她已經對駱寅不抱任何希望。
駱寅巧舌如簧,對溫氏沒有半分真心。
侯府家業,哪怕將來落到了駱寅手裡,溫氏的兒子也未必能分到太多。
駱寅會有很多的庶出孩子,溫氏與駱立欽需要去和這些人爭搶;而溫氏,沒有過人天賦,駱立欽性格又有點像他,糯軟溫柔,也不是好鬥的。
故而,溫氏很快下了決斷。
她要站在駱寧這邊。
她賭駱寧會勝。
看文綺院下人的待遇,便知道駱寧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隻要真心,就可以換到駱寧的真心。
待駱寧成了雍王妃,她隨便動動手指,就可以提攜侄兒。
溫氏不指望家業,隻盼兒子能好好念書,將來考上麓山書院;再有雍王這個姑丈幫襯,他能被舉薦去當官。
前途要靠自己,溫氏也不是什麼都依仗駱寧,她隻是替自己尋一份保障。
駱寧與駱寅爭鬥時,要是駱寅不幸……
真有那麼一天,南汐姨娘腹中胎兒未知男女,她人在外頭,溫氏可以求駱寧和老夫人,不準他們母子再進府,駱立欽就是唯一遺孤。
萬事落定,對孩子更好。
溫氏想到這裡,狠狠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停下來。
她不能再想。
再想下去,內心的邪祟全跑出來了。
“我沒有盼他死。是他自作孽,他自作自受。阿寧從未虧欠他,甚至沒主動找茬。”
這天,駱寅沒回家。
他又去南汐那邊住了。
溫氏心情很平靜,撫育孩子,閒時繡繡花、看看書。
她的陪嫁管事媽媽,忍不住替她委屈:“您容貌比南姨娘更出色,性情也更溫柔。可大少爺不知珍惜。”
溫氏翻了一頁書。
他不止不珍惜,還公然在他們倆床榻的枕頭底下,藏南汐的褻衣,又叫她“老虔婆”,來羞辱她。
她二十歲出頭,顏色正好,怎麼“老”了?
他這麼做,是覺得刺激有趣?
也可能是單純玷辱她,來獲得一些心靈上的滿足。
當著她的麵,駱寅又詆毀南汐,說她“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世麵,實在庸俗不堪。”
然後說幾樣南汐的糗事,拿來取笑。
——他以前也這樣貶損過婆母身邊的俏麗丫鬟,而後那丫鬟就消失不見了。
溫氏當時隻是心頭不太舒服,又說不明白。
現在她懂了。作為大少爺,駱寅明明可以不評價母親身邊的丫鬟,而不是損她來討好溫氏。
丫鬟的消失,估計也和南汐的“離開”差不多,侯夫人悄無聲息處理了。
駱寅不愛任何人,甚至他對任何人都無半分敬意。
溫氏想起這些,心頭再無僥幸。嫁給駱寅這幾年,被他甜言蜜語蒙住了心智,終於撥開了層雲。
她看透了駱寅的卑劣無恥。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初夏的荼蘼開了,濃香綺麗。
晨風溫暖和煦。
駱寧去祖母跟前,瞧見祖母已經起床,叫管事的盛媽媽安排馬車,她要出門一趟。
“您去哪兒?”駱寧笑問。
祖母極少出門的。
“你可能不記得萬家了。他家的老太太,與我乃密友。聽聞她最近病得很厲害,趕著去見一麵。”老夫人有些傷感。
駱寧心中微凜:“她多少年紀了?”
“與我同歲。”
祖母穿了件藏藍色褙子,頭上沒有戴太多首飾,隻用一根簪子綰發。
她出門,需要用馬車,早早派人告訴了侯夫人。
侯夫人遣了小丫鬟去馬車房準備。
白慈容便知道了。
她與駱寅一直等機會,就是等老夫人出門。
老夫人時常出門拜佛、燒香;偶爾去相熟門第走動。
白慈容和駱寅還以為,她最近肯定會去趟萬佛寺拜觀音的,卻沒想到她隻是去訪友。
“天助我也。”駱寅興奮一擊掌。
祖母出門後,駱寅和白慈容先後出去了。
駱寧心裡一直提防此事,收買了一個門房上的小廝,叫他盯著白慈容。
當駱寅與白慈容先後不到半個時辰都出去,駱寧便知道事情有了蹊蹺。
她立馬吩咐下去:“秋華,你拎著這個食盒,先去做好安排;秋蘭與孔媽媽去報官,記得打點好衙役,叫他們在附近等一等。”
幾人應是。
她們悄無聲息從老夫人那邊西正院的角門出去,沒有驚動侯夫人的人。
駱寧則陪著藺昭耍鞭。
尹嬤嬤、何嬤嬤對她們嘀嘀咕咕行事,有點好奇,又不好貿然詢問。
藺昭比較直率:“秋華她們做什麼去了?”
“未雨綢繆。”駱寧笑了笑,“如果沒事,她們就是白忙一場,很快會回來的。”
藺昭:“……聽著很有趣。”
駱寧笑了笑。
她們繼續耍鞭。
到了半下午,隨老夫人出門的丫鬟,名叫香苒的,急急忙忙跑到了文綺院,要單獨叫駱寧。
“老夫人去萬家探望病人,不成想大少爺也登門做客。一同回來時候,大少爺和老夫人路過表姑娘的綢緞鋪子,進去了好半日。
婢子等了又等,也不見老夫人出來,心裡很焦急。大小姐,彆是有什麼事吧?”香苒聲音急切。
駱寧靜靜看著她。
祖母身邊,有不少侯夫人的眼線,駱寧並不確定是誰。
現在她知道了,香苒是其一。
駱寧故作慌張,站起身:“在哪裡?”
“婢子知曉地方,您隨我去。”香苒說。
駱寧便“火急火燎”同她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