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的竹馬,名叫餘卓。
餘卓的父親是駱崇鄴同僚,早年兩家相鄰而住,三代世交。
他比駱寧大三歲,與駱寧的大哥是同齡人,時常到駱家玩。
跟駱寅關係極好。
自幼習武,他父親早早替他在城西大營尋了個差事。他驍勇,出身將門,上峰很器重,用心栽培。
他對駱寧不錯。每次去市集,都會買小禮物給她。平時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性格談不上溫和,衝動好鬥,一腔熱血。
兩家想要結親的意思,非常明顯,餘卓自己也願意。他還向駱寧討要過一雙鞋,作為定情信物。
隻等駱寧及笄,兩家就會交換庚帖議親。
駱寧沒來得及做鞋,就受傷去養病了。
前世,等她回來後,餘卓已經認識了白慈容。
餘卓是駱寧大哥駱寅的好友,在駱寅的故意撮合下,餘卓把白慈容當成“親妹”,格外照顧她。
駱寧南下養病的第一年,餘卓的父親去世。
他已經有了個差事在身。武將丁憂百日,不解官職,餘卓在那段時間賦閒在家,愛上了白慈容。
而後南詔國內亂,南詔王向朝廷求援,助他平亂。
餘卓隨崔大將軍南下。
他有一股子不服輸的衝勁,武藝又好,得了上峰器重。
運氣更好,他抓到了叛軍首領,並且將他擊敗,斬於馬下。
皇帝得到捷報後,大悅,要封餘卓。
故而,餘卓從不起眼的小將,被封為從三品的驍騎將軍。
從三品的武將,普通人至少需要熬二十年以上的資曆,餘卓卻輕鬆得到了。
他回京後,整個人氣質全變。駱寧前世與他相遇,幾乎認不出他。
他變得傲慢又自負。
駱寧那時候剛回家不久,受了很多委屈,吵鬨了好幾回。她落了下風,鎮南侯府的主子下人都議論她“發瘋”。
餘卓受了駱寅與白慈容的挑撥,對駱寧說了很多難聽話,進一步刺激了駱寧。
駱寧還記得他說:“白姑娘是客居,你怎能叫她如此難堪?你心胸變得狹窄了。”
他還說,“阿寧,你是嫉妒白姑娘容貌勝過你,人情又比你練達,人人偏愛她嗎?你應該反思自己。這不是她的錯,是你的錯。”
“阿寧,你要是始終不能靜心,不如出家兩年。入佛門,方能救你。”他還說。
駱寧性格急躁,怒極質問他:“入佛門要脫了良籍。沒了良籍,往後你要我怎麼辦?做一輩子尼姑?”
“阿寧,你可以跟我。隻要你心悅誠服,敬白姑娘為主母,將軍府有你一席之地。”他道。
又說,“白姑娘世事洞明,應酬交際皆由她;她又聰慧明智,賬目也交給她。
你過小日子,吃吃喝喝,孩子也交給主母養。你平時誦經念佛,唯有這樣,你才能除了心魔。”
竟要她做妾。
還要她主動放棄良籍,放棄鎮南侯府大小姐的身份。
他怎說得出口!
駱寧抽出軟鞭打他。
他挨了兩下,沒反抗,隻是說:“他們都說你瘋了,原來是真!”
他母親餘太太,回家後瞧見了他的鞭傷,到鎮南侯府大吵大鬨。
餘太太說:“阿卓不日還要進宮麵聖,帶這樣的鞭傷,如何了得?你家的姑娘發了瘋,就把她鎖起來!”
駱寧回想,他們故意用很惡毒的話,刺激她。
那些話,似一把把尖刀,紮在她心裡。她喊疼,喊得撕心裂肺,他們便說她“瘋了”。
白氏、白慈容和駱寅是罪魁禍首,餘卓是幫凶。
前世,駱寧想不通他怎麼說得出那麼一番鬼話。
直到死了,才明白過來,他愛上了白慈容,卻又放不下她。他兩個都想要。
他更偏向白慈容。
也許是真的被美色迷惑;亦或者,白慈容身後的人許諾了豐厚陪嫁,叫他學鎮南侯駱崇鄴,娶商戶女,將來也許能得個爵位。
不管怎麼說,他動心了。
他沉迷,無法自拔。
可他與駱寧是幼時情分,青梅竹馬,駱寧對他是不同的,他不會甘心看著駱寧嫁旁人。
他不逼駱寧出家,怎麼有資格讓侯府小姐給他做妾?
他不拚命踩貶駱寧,又怎麼叫她顏麵掃地、無處容身,隻得把他當救命稻草?
他明知道駱寧被傷得鮮血淋漓。
他為了目的,在她傷口再添新傷,又撒鹽。
駱寧重生後,幾乎沒想起這個人。
是他要回京的消息,傳到了鎮南侯府。
孔媽媽知道餘、駱兩家預備聯姻的,特意去打聽了,回來告訴駱寧:“餘小將軍明日回京,先去昭陽門獻俘。再過兩日,就能見到他。”
還說,“本朝二十歲封驍騎將軍,又非皇親國戚,餘小將軍是頭一人。真了不得。”
駱寧便想起了前事。
身體微微蜷縮了下,她有點顫抖。是不由自主的,就像上次麵對侯夫人時,心口在抽緊。
孔媽媽瞧見了,有點擔心:“大小姐,您怎麼了?”
看她的樣子,非常痛苦,不像是興奮或者激動。孔媽媽攙扶著她,給她順順氣。
駱寧吸氣、呼氣,似把身體上殘餘的那些疼痛,都清理出去。
“我不想提到此人。”駱寧對孔媽媽等人說。
丫鬟秋華與秋蘭都應是:“我們不提,您放心。”
孔媽媽也道:“都是老奴多嘴,大小姐勿怪。”
“不怪你,是我沒有提前說。”駱寧道。
前世,餘卓並沒有娶到白慈容。他隻是白慈容竊取駱寧縣主封號的踏腳石。
得了縣主,又有侯府撐腰,白慈容立誌攀高枝。
可惜沒有如願。
高門看不上她餘杭商戶女的出身,哪怕得了個封賞,在高門眼裡也輕如鴻毛。
而門第相當的人家,白慈容也看不上眼。
餘卓苦心追求不成,回頭打過駱寧的主意。
駱寧發了瘋似的叫他滾。
可能他覺得駱寧半瘋半傻了,不適合做主母,他母親也不同意,他就去了北疆駐守。
後來沒有他消息。
駱寧做鬼都沒再見過他,可能封驍騎將軍是他人生最風光的時刻,往後再無建樹。
“看看熱鬨就行了。”駱寧道。
翌日,果然盛京城裡都在談論餘卓封從三品驍騎將軍的事。
鎮南侯也忍不住羨慕。他封驍騎將軍的時候,四十歲,已經算得上能力超群、出類拔萃了。
不曾想,餘卓才二十。
“……你去和餘大嫂商議,及早換餘卓與阿寧的庚帖。”鎮南侯對白氏說。
他口中的“餘大嫂”,是餘卓的母親。
白氏也很吃驚:“餘卓少年英才,本朝第一人。”
鎮南侯有點嫉妒,酸溜溜誇了幾句。
白氏去了蕙馥院,看著垂頭喪氣繡花的白慈容,悄聲笑道:“你的好運到來了。餘卓回京了。”
又把餘卓的功績,說給白慈容聽。
“一年前他出發去南詔,不是還送了信物給你嗎?”侯夫人問。
白慈容打起精神:“是。”
又有點不甘心,“姑姑,我真的隻能嫁一個從三品的武將嗎?”
“你姑父在他這個年紀,從四品,已經是滿盛京誇讚。你可知此事多艱難?”侯夫人說。
白慈容想,這個人要先用起來。
她笑盈盈:“姑姑說得對。”
又道,“先看看他能否助我恢複名望。一旦我有了機會騰飛,萬不能這樣放棄。實在不行,就嫁他吧。”
“阿寧對他一番癡心。”白氏說,“可惜癡心有何用?男子的心,寬闊得很。”
白慈容想到這裡,越發有了鬥誌。
哪怕她不是很想要,看著駱寧吃癟、痛苦,她心情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