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繡房。
隻要推開窗戶,樓下花園的景致便毫無保留地儘收眼底。
將繡房安置在正對著花園的位置,這是傅時夜的意思。
他想著,當林淺在刺繡中感到疲憊時,便能站在窗邊,儘情呼吸那滿是馥鬱花香的清新空氣,讓身心得到片刻的舒緩與放鬆。
此刻,傅時夜身姿慵懶地斜倚在窗邊,目光跟隨著花園裡林淺和沈曼的一舉一動。
聽著下麵兩人的交談,他那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不自覺地挑了挑眉,神色間閃過一絲饒有興致的意味。
吳媽可真是養了個心思敏銳的好女兒啊。
本以為林淺會被外麵那些心懷不軌的男人覬覦,沒想到,竟被沈曼給 “拐跑” 了。
不過,他倒也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就這般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繼續聆聽著她們的對話。
隻聽林淺猶豫了一下道:“我答應你。”
“真的?” 沈曼瞬間滿臉喜色,激動得一步上前,緊緊地抱住了林淺,聲音裡滿是藏不住的雀躍,“淺淺姐,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天怎麼樣?我一會兒就去訂機票。”
林淺看不到沈曼的唇瓣,也聽不到她說了什麼,但她可以肯定,曼曼肯定對她說了很多話。
她連忙輕輕推開沈曼,繼續說道:“我答應和你離開,但是”
“但是?” 沈曼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裡閃過一絲緊張與疑惑,“但是什麼?”
林淺麵露為難之色,微微咬了咬下唇,緩緩說道:“我之前答應了傅先生,要給奶奶把《國色天香》繡出來。上次奶奶壽宴,傅先生花費兩千萬才拍下的繡品,因為我的疏忽,被林婉兒給撕碎了。”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裡閃過愧疚與自責。
“而且,傅先生對我有恩,在我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出現在我身邊,拉了我一把。如果沒有他,在顧依琳醒過來的那個夜晚,我就跳橋自殺了。”
那天晚上,她還喝了傅先生兩瓶價值一百萬的酒,後因身體無法代謝,還進了醫院。
醫藥費也是傅先生墊付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她一直記在心裡。
她欠了傅先生這麼多,還不曾報答過。
沈曼雙手緊握成拳,她從未想過,原來林淺曾經有過如此絕望的念頭。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林淺遇上了傅時夜。
不然,她就再也看不到淺淺姐姐了。
沈曼小心翼翼道:“那等你報答完了傅先生,我們就出國好不好?”
林淺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好。”
她現在會非遺蘇繡,有了這項技能,就算是去了國外,也有能力養活自己,不至於陷入絕境。
傅時夜靜靜地聽完這一切,眼底的笑意愈發深沉,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捉摸不透。
淺淺,我可沒同意讓你從我身邊逃離。
奶奶已經認定你是她的孫媳婦。
我也把媽媽的戒指戴在你手上。
你是傅家人,怎麼能說走就走,輕易地拋棄我們呢?
不過,他並不打算現在就出麵阻止林淺,他要的是,哪怕林淺真的逃離了,最終也會心甘情願、主動地回到他的身邊。
第二天。
林淺從睡夢中緩緩醒來,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雨滴輕柔地敲打著窗戶,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
她像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地洗漱完畢,然後下樓享用早餐。
用完早餐後,她便準備上樓繼續她未完成的刺繡工作。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手腕突然被一隻溫熱而有力的大手緊緊拉住。
林淺隻感覺那隻包裹著自己手腕的大手,仿佛帶著一股熾熱的電流,瞬間傳遍全身,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疑惑與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就見傅時夜薄唇輕啟,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空氣中緩緩流淌:“淺淺,坐!”
這一聲 “淺淺”,讓她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心跳也愈發急促。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不再叫她林小姐,而且每次與她說話時,都特彆喜歡拉著她,讓她與自己麵對麵。
“傅、傅先生,有事嗎?” 林淺的聲音輕柔而略帶顫抖。
“嗯,顧北辰父母帶著顧依琳來了。” 傅時夜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林淺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氛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林淺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她日夜期盼、等待了足足五年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雖然真相早已被蕭星野調查得一清二楚,但顧依琳對於她來說,意義非凡。
因為顧依琳是唯一能夠證明她清白的關鍵證人,隻有顧依琳的親口證詞,才能徹底洗清她身上背負了五年的冤屈。
她順著傅時夜拉著她的力道,緩緩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傅時夜微微轉頭,對著一旁的李嬸吩咐道:“李嬸,開門,讓他們進來吧。”
此時,顧父顧母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從顧依琳口中得知當年的真相後,他們的臉色便如同死灰一般,滿心的愧疚與自責,讓他們幾乎沒臉再麵對林淺。
在林淺起床洗漱吃早餐的這一個多小時裡,這對夫妻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傅家彆墅外,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地打在他們身上。
他們沒有打傘,仿佛是想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曾經的過錯,向林淺贖罪。
雨水無情地將兩人的衣服徹底打濕,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如紙的臉上,整個人顯得無比狼狽與落魄。
李嬸打開彆墅的房門,對著站在鐵柵欄門外的顧父顧母和顧依琳說道:“你們進來吧。”
顧父顧母聽到這句話,身子猛地一震。
這一瞬間,他們竟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得無法挪動。
昨天,他們還信誓旦旦地想要教訓林淺,羞辱她,可僅僅過了一天,事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
五年前,林淺根本就沒有傷害顧依琳。
而顧依琳的被害,卻成為了林淺噩夢的開端,讓她無辜地遭受了五年的牢獄之災和無儘的折磨。
顧依琳看了看身旁麵如死灰的父母,心中隻剩下無儘的悲哀。
“進去吧,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該贖罪的一個也逃不掉,這是我們欠林淺的。”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推著輪椅,徑直走進了彆墅,顧父顧母則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默默地跟在後麵。
當他們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林淺那一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乾了所有的力氣,雙腿一軟,“撲通” 一聲,顧父顧母雙雙跪在了林淺麵前。
“林淺,我們對不起你。” 顧父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深深的愧疚。
“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以為是你害了琳琳,所以才把你送進監獄,真的對不起。” 顧母早已泣不成聲,淚水不停地從臉頰滑落。
短短幾日,他們就被一個接一個殘酷的真相擊垮,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他們是真心認錯的,可林淺又怎會輕易地接受這份遲來的道歉。
“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我在監獄裡受的那些罪嗎?” 林淺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憤怒與怨恨。
“我在監獄裡,每天被人扇耳光,被逼著下跪,被灌馬桶水,被針紮,腿骨都被打斷”
隨著林淺的一一細數,顧父顧母的臉色變得愈發慘白。
“這些,不正是你們夫妻的‘傑作’嗎?”
“當然,不止你們,還有林致遠和林婉兒等人,他們也買通了監獄的犯人,想儘各種殘忍的辦法折磨我,甚至還挖走了我一顆腎。”
“我從一個身體健康、前途一片光明的人,變成了如今這般殘廢的模樣,你們每一個人都逃脫不了責任。”
林淺的聲音微微顫抖,“我的人生被你們毀了,你們憑什麼覺得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消除你們對我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