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抬眸,目光平靜如水,卻又似裹挾著鋒利的冰碴。
林淺隻覺得他這個人自大又自戀。
他是哪裡來的錯覺,覺得她會在意他的原諒?
用她不在意的東西來威脅她,她都被他的操作蠢哭了。
“顧北辰。”林淺看著他,聲音像浸在冰水裡的玻璃器皿,"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就像開敗的牡丹——"
指尖輕輕劃過鎏金桌布上暈開的紅酒漬,"花瓣還硬撐著富貴模樣,花蕊早就爛透了。"
這五年裡,她在黑暗中掙紮,身體被折磨得千瘡百孔,可心智卻愈發堅韌。
顧北辰呢,像是被歲月蒙蔽了雙眼,透著一股令人發笑的愚蠢。
林淺彆過頭,不想再看他一眼,那嫌棄的姿態,如同在驅趕一隻惹人厭煩的蒼蠅。
顧北辰喉結滾動著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最後望向林淺的瞳孔裡,映著傅時夜裁剪精良的西裝輪廓正嚴絲合縫貼住她單薄的肩線。
傅時夜身姿挺拔,氣質冷峻,林淺雖帶著幾分柔弱,卻也難掩清麗,這般男才女貌的畫麵,讓顧北辰心中的嫉妒像毒蛇吐信,在他胸腔裡啃出帶血的窟窿。
明明是他先認識林淺的,憑什麼現在站在林淺身邊的是姓傅的。
他有再多的不甘都無濟於事了,隻能被警察帶走。
宴會廳裡的氣氛在短暫的死寂後,漸漸恢複了些許生氣。
男人們看向傅時夜的眼神裡,帶著深深的忌憚,那是對強者本能的畏懼;女人們望向林淺的目光中,則滿是羨慕,羨慕她能得到傅時夜這般毫無保留的袒護。
賓客們紛紛上前,將精心準備的壽禮呈給老夫人。
這些壽禮,無一不是價值連城,每一件都承載著送禮者的討好與巴結。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接過一份份壽禮,感謝每一位賓客的心意。
終於,輪到林淺。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前,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她低著頭,聲音帶著深深的愧疚與自責:“奶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傅先生特意為您準備的《國色天香》蘇繡。”
在傅家的這一個月,奶奶對她的關懷無微不至,每一個細節都如同冬日裡的炭火,溫暖著她冰冷的心。
她身子孱弱,便每日變著花樣做各種滋補佳肴,短短一個月,她的臉頰便有了血色。
她腿疾不便,又專門請了按摩師,每日為她舒緩腿部的酸痛。
林淺心中清楚,自己滿身瑕疵,可奶奶卻從不嫌棄。
明明她麵容憔悴,奶奶卻總是誇讚她容顏俏麗;明明她曾因憤怒對父母動過刀子,性格剛烈,奶奶卻總說她溫良和善;明明她自覺與傅先生身份懸殊,是個身體殘缺、命不久矣的人,奶奶卻總說傅先生能遇見她是莫大的福氣。
她怎會看不出奶奶的撮合之意,可她又怎敢奢望。
傅先生,宛如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星辰,光芒萬丈,身邊應是家世相當、明豔動人的女子相伴,而不是她這樣一個滿身傷痛的落魄之人。
想到這裡,林淺的眼眶微微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老夫人見此,趕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好孩子,你沒有錯,錯的都是他們。壽禮壞了不要緊,奶奶能感受到你的這份心意,奶奶心裡高興著呢。”
老夫人越是這般寬容,林淺心中的感動便愈發濃烈,鼻尖一酸,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傅時夜的聲音驟然響起:“確實是你的錯。”
老夫人聞言,猛地轉頭看向傅時夜,眼中滿是驚訝,心裡直嘀咕: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說話,沒瞧見淺淺都快愧疚得抬不起頭了嗎?
她狠狠地瞪了傅時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不會說話就彆開口,省得招人嫌。
可傅時夜仿若未覺,神色平靜,語氣淡淡地繼續說道:"罰你重繡,繡不完,不準離開傅家。"
林淺愣住了,抬起頭看向傅時夜,暈染著淚水的眸子清亮又可憐。
這樣的眼神令傅時夜有些燥熱,他鬆了鬆暗紋領帶,喉結在黑色絲綢下滾動出危險的弧度。
老夫人反應過來,心裡樂開了花。
這混小子,總算開竅了,知道用這種法子留住淺淺,不枉費她一番苦心。
雖然理由牽強,但傅時夜從來都不是講道理的人。
他看著林淺,“林小姐意下如何?”
這樣的懲罰,對林淺來說根本就不算懲罰。
在傅家,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還有一個超大的采光極好的臥室,以及專屬於她的繡房。
在她工作時,從來都不會被人打擾,整個傅家的人都尊重她。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好。” 她輕輕應道,聲音微微沙啞,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欣喜。
傅時夜嘴角微微上揚,一個不易察覺的挑眉,泄露了他心中暗自竊喜的情緒。
小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騙。
他眯著眼睛,細細打量林淺,那目光像是要把林淺吞噬,老夫人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不由得暗自咂舌。
自家這個大孫子是個什麼德行沒人比她更清楚。
在傅時夜這隻老狐狸麵前,林淺嫩得就跟個小白兔似的。
怕是被吃乾抹淨,都覺得傅某人人美心善。
傅時夜與老夫人又寒暄了幾句,便被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請走,去商議那些晦澀難懂的商業事務。
老夫人看著林淺,眼中滿是疼惜:“淺淺,忙了一天,餓了吧?去吃些東西,喜歡和誰聊天就聊,不喜歡的,彆搭理他們,一切隨心就好。”
“對了,不許喝酒哦。” 那語氣,就像是在叮囑自己最疼愛的孫女,語氣溫和又滿含疼惜。
林淺乖巧地點點頭,她隨意拿了一杯果汁,轉身緩緩走向陽台。
外麵的天早就黑透了,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墜在頭頂,隻零星綴著幾顆黯淡的星星。
夜間的風帶著一絲涼意,輕輕撩動她的發絲。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與這沉靜的夜融為一體,心中的疲憊與煩惱也漸漸消散。
隻是,腦袋裡依舊嗡嗡作響,像是有一群蜜蜂在裡麵亂飛。
那是一種持續的耳鳴,自從李悅那些人瘋狂地對她拳打腳踢、推搡撞擊過後,她的聽力就變得很不好了。
她喝完果汁,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雙手無力地搭在陽台欄杆上,將頭靠著手臂。
疲憊感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緩緩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陷入了淺眠。
不知過了多久,傅時夜結束了應酬,不經意間回頭,便看到陽台上那個蜷縮著的身影。
昏暗的燈光灑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傅時夜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她走去。
他靜靜地站在林淺身邊,仔細端詳著她的麵容。
林淺的臉頰因為長時間的趴伏有些泛紅,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睡夢中也並不安穩。
傅時夜脫下外套蓋在林淺身上。
而後,他微微俯身,將林淺打橫抱起。
他的動作輕柔,似是生怕弄醒懷中的人。
林淺在睡夢中輕輕動了動,像是感受到了溫暖,往他懷裡縮了縮。
傅時夜看著她這副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李特助見了,臉上露出一抹八卦的笑容:“總裁,您現在是越來越關心林小姐了,您是不是喜歡她啊?”
傅時夜腳步一頓,看著李特助笑嘻嘻的笑臉:“你這個月的獎金,沒了。”
李特助瞬間不笑了,苦著臉:“為什麼啊。”
“因為,你多嘴。”
李特助簡直無語,總裁要不要這麼專製。
李特助趕緊追上傅時夜,搓著手,一臉討好,“那個,總裁,我的襪子錢,您能不能給我報銷了?”
傅時夜想到顧北辰被塞臭襪子的狼狽模樣,冷峻的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心情似乎格外愉悅。
“報了。”
李特助心情再次愉悅了,“總裁,你在我眼裡就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再吵,就回公司加班。”
李特助趕忙捂嘴,屁顛屁顛跟在傅時夜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