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淺滿是血汙的臉,顧北辰心中的煩躁更甚,內心沒有一絲報複後的暢快,隻有無儘的煩悶。
他目光冰寒,薄唇輕啟,“滾。”
然而林淺仿若未聞,不停地磕頭,那“嘭嘭嘭”的聲音就像重錘一下下砸在顧北辰的心頭。
顧北辰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心中怒意更甚,“我讓你滾,你聽不到?”
林淺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隻剩下磕頭求饒的本能動作。
顧北辰冷著臉,大步向前,伸手就要把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提起來。
不想,林淺看到顧北辰伸過來的手,如驚弓之鳥一般,身體本能的縮成一團雙手抱頭,哭著求饒,“不要打我。”
她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在監獄裡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畫麵,那無儘的黑暗和痛苦讓她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顧北辰瞳孔驟縮,手僵在半空,許久未曾動彈。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林淺那縮成一團的身影上,心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單純的林淺,那會兒的她羞澀愛笑,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撒落了星辰,徐徐生輝。
第一次聽說她這個人,是從老師的口中。
老師毫不吝嗇的在他麵前誇讚她,“北辰,這次的物理競賽,你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海城一中的高一新生林淺,那個女孩兒絕對是天賦型。”
十六歲的少年,滿心滿臉都是不服輸,“我的天賦絕對不比她差。”
作為常年霸榜盛輝貴族高中的學神,他並未把林淺放在眼裡。
直到競賽中他敗給了林淺,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一敗再敗。
而他,也像著了魔一般,隻要有林淺的競賽,他必然會參加。
時間久了,連他都搞不清,自己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為了看到她。
高中三年,所有競賽無一例外,都是林淺第一,他第二。
到現在他都記得老師感歎,“林淺這樣的天才,是國家需要的尖端人才,注定是要為國家發展做出巨大貢獻的。”
聽了這話,他是服氣的。
最後一次競賽,他曾問過她這麼執著的參加競賽,是不是為了讓上麵的人注意到她。
她卻說:“不是啊,競賽第一名有錢拿,我隻是為了錢,我的夢想其實是做一名教師,教導莘莘學子,看著他們成才,便實現了我的價值。”
“你那麼有天賦,不搞科研真是太可惜了。”
她卻笑著問他,“你呢?”
“我?我要回去繼承家業。”
林淺:“你那麼有天賦,不搞科研也真是太可惜了。”
兩人對視,都笑了出來。
那個時候,他甚至慶幸,幸虧林淺的夢想不是成為科學家,不然,他哪怕是顧氏集團的繼承人,也配不上她。
他曾奮力反抗過自己和林婉兒的包辦婚姻,不管是林婉兒,還是林家找回來的真千金,他都不想要。
直到,在林婉兒的升學宴上見到了林淺,他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兒,就是林家的真千金。
真正與他指腹為婚的,也是林淺。
他得知這個消息時,高興的無法自拔。
如果,後麵沒有發生那些事該有多好。
記憶中,活潑開朗明豔動人的林淺變了。
眼前的女人,再也找不出當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顧北辰眼底情緒變換。
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眼前的林淺,那顫抖的身軀、驚恐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刀,直直地刺進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他原本堅硬如鐵的心,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可以滾了。” 顧北辰終於開口,聲音沒有了冰冷和強硬,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把手緩緩放下,緊握成拳。
林淺依舊瑟縮在地上,他微微皺眉,心中竟湧起一股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的衝動,但這念頭剛一出現,就被他狠狠地壓了下去。
“我讓你滾啊——”
林淺聽不到顧北辰在說些什麼,鮮血混合著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也看不清他的唇。
她驚慌失措地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和淚水,眼睛瞪得大大的,定定地盯著顧北辰的嘴唇。
終於她讀懂了他的意思。
滾?
他在讓她滾。
這是要放過她了嗎?
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有解脫,有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滾,我馬上滾。”
聲音顫抖而沙啞,她顧不上膝蓋和額頭的疼痛,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
帶傷的腿幾乎站立不穩,幾次踉蹌著差點摔倒,但求生的本能讓她強撐著身體。
她生怕顧北辰突然改變主意,一刻都不敢耽擱,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顧北辰久久佇立,直到那道狼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在床邊坐下,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顧依琳凹陷的眉眼,“琳琳,我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你會不會生哥哥的氣?”
可是怎麼辦?麵對她,他總是狠不下心。
顧依琳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任何回應。
醫院走廊裡的燈光有些刺眼,林淺眯著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
她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控製,不停地撞到牆壁和路過的人,但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過往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也全然不顧,此刻在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顧北辰越遠越好。
她怕自己走得慢了,顧北辰再次追上來。
由於跑得太急,未曾注意從一旁的會診室走出來的人。
她就這麼直直的撞在了對方身上,反彈的力道使她整個人向後仰倒。
下一秒,腰間多出一隻有力的大手,隻輕輕一帶,她就落入了對方的懷抱。
“淺淺。”頭頂傳來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一抬眸,她便撞進了陸沉溫柔的眸子裡,對方的瞳孔中,甚至倒映著她抗拒的神色。
像是觸電一般,她用力推開他,隨後垂下眸子,抬步就走。
可才走兩步,手腕就被陸沉的大手抓住,他無需費力,她便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