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九州,京州為中心,另有岐、邯、惠、溪、梁、瑤、雁、寧八州。
南元初年,羲少帝禪位攝政王朱撼,改國號焱,引發各地祁王室諸侯不滿,使得天下分崩離析九州裂土。朱撼外戚世家,關係錯雜,為其效力者不乏一代名將,李恭舉率軍北鎮邯梁,左真樞、李聞貞二人重修法度,孫持、張辛林屢克岐州、溪州祁氏大軍護衛京州,高戮、楊盤等收複惠州。
次年,瑤州綿水郡候祁會被眾人推為瑤州王,寧州武郡候祁博簡被推為寧州王,溪州山陽郡候祁朗被舉薦為溪州王。
朱撼擔心祁王室同氣連枝合力反撲,使錢糧離間岐州、雁州祁氏諸侯,數年間岐州、雁州祁王室紛爭,相互蠶食。
南元37年,焱庚帝朱艾武親征領名將李憲忠、楊通文、謝叔畢等,自京州北上攻占岐、雁之地,三年不到的時間,掌梁、京、惠、邯、岐、雁六州之地,大統之世將臨。
然惠王朱旭圖謀不軌,發起叛亂與瑤王祁唐、寧州王祁休將結盟意圖抵抗。
百姓疲憊,九州百姓不願戰火侵襲,僅兩年時間,焱帝親率大軍西麵攻陷溪州山川險要之地,南取瑤州魚米之鄉,東收惠州人傑輩出之南北接壤之所。最終從惠州與瑤州兩麵進攻東南部的寧州,寧州百姓不願再受戰亂,寧州王見將士無心作戰,自刎而亡,其部下投靠焱朝。
論功行賞孫持之子孫蕭列位眾臣之首封惠州候。
自太祖皇帝朱撼稱帝朝安,庚帝操戈大統不過百來年光景,又傳三代,安帝朱威、和帝朱金皂,中庸之主,守成為先。
至南元138年,太子朱段登基,朱段暴戾喜好戰事,昔日太子時坐鎮東宮向來不問朝政,先帝不願廢長立幼敗壞倫紀,致使國難當頭。
朱段繼位初,常興無名之師,號“開疆辟土,焱朝天下”效仿庚帝親征,向邯州以北的瞿烏族進攻,劫掠戰馬、遊民入京州為奴。其中提拔了馮世靖、姬孟震、田平等許多立下戰功的部將。
邯北戰事未完,聽聞西北塞外女子胡琴動人,不顧剛剛平息戰火,又征收糧草、兵役,命馮世靖為元帥向梁洲開辟新戰場。
戰火蔓延三年,國庫空虛,雁州又遭逢賁羌族、木屠族、高隆族的入侵,朱段大怒之下又征辟人馬禦駕親征。
戰事險要,焱帝親征遭亂箭射殺不治而死。
國內立太子朱寶玉為新君,朱段兄弟中,寧王朱迫最賢,不斷有流言稱其欲效仿昔日惠王朱旭,朱寶玉疑心更勝其父,以平亂之名弑殺叔父朱迫。
寧州百姓大亂,不斷有人憑朱迫名義起義抗焱朝。官兵雖屢有平定,卻叛亂卻從不休止。四麵戰亂,朱寶玉立即撤走遠征外族的大軍致使邯、梁、雁三州遭到異族入侵。
南元142年姬孟震遠征瞿烏族大捷名震朝堂,焱帝朱寶玉賜爵邯州候,調回朝安聽用。
南元143年,馮世靖掛帥年過五旬,功勞顯著,雖有心報國,還先王之恩,隻可惜滿朝文武多小人,他不願同流合汙主動請辭,待時局動蕩在參軍報國,焱帝賜金,令其告老還鄉。梁洲狼煙不止,湧現無數義軍首領,好在有朱買臣、郝立等焱朝將官鎮壓。
朱寶玉忌憚宗室,排除異己,將宗室幾乎鏟除,南元143年底突然毒發暴斃,丞相邱乘不想在參手朝廷事宜告老退位,唯有兩歲的太子朱瀏被京州世家推上皇位,朝廷爭權者爭得不死不休,有人遠離京州逃往彆處,有人長眠宮廷之內,野心博大者非死即殘,諸多世家相互角逐,兩敗俱傷,最後權力反倒落入貪官段稱金及惡官虞昌、虞渾兄弟之手,掌控少帝。任由自己的親戚在各地為官,肆意提高稅收橫征暴斂,有意者處死。百年好不容易得來的繁華盛世再度陷入災難。
南元145年
世家出生於大多人而言都是幸運之事,但……我不同,方圓百裡內的人聽到我的名字除了恥笑詆毀外隻剩冷漠。一切源自我的母親,可我從未怨恨過她。
“這種家夥竟然活的這般滋潤?”
“攤上那種母親還能有臉苟活當真是羞愧。”
“也虧得程候爺仁厚養他十五年,不然早就餓死了。”
“…………”
從程候府出城一路上青年眼神默然,任憑路上的人指指點點,冷嘲熱諷。這些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又怎會忍受不住。
“無言哥哥!無言哥哥!”
聽到這一聲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聲音,青年終是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後開行過來的馬車。
程家大小姐程縈玥出現,周圍的群眾雖然還各自聚攏沒散開卻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麼,彆看隻有十二歲出頭,畢竟是程候千金可不是誰都能惹的。
“無言哥哥,一定要走嘛。”馬車一停她立刻扶著把手下去,希望能挽留住這位有著彆樣情感的兄長。
沐無言臉上依舊無所表情,對方越走越近,他默然的往後退了小步。
“嗯,或許我們要很長一段時間後才能再見麵。”
“留在我……我爹的候府不是也挺好的嘛……”
看著少女眼神中真摯的情感,他有些自責的搖了搖頭。
她的心意誰都能看出,沐無言亦是如此,越是這樣,他一想到利用了對方這麼久。對自己的不堪越是讓他愧疚。
“是不是我娘讓你走的!我現在就去找她。”
“玥兒,與他人無關,離開候府之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理由我也告訴了伯父,之後的日子其實有我沒我也不會差得太多。”
“無言哥哥……”
千言萬語都隻敢藏在心裡,她隻恨她自己的膽怯、羞澀與力不從心……
“抱歉,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府裡,大夫人知道了不會高興的。”
望著對方沒說幾句就轉身離開的背影,強忍著眼角幾乎要落下來的淚珠。
“言哥哥,我們去沐姨的墳前探望一下吧。她知道你要遠走也一定舍不得。”
沐無言沒有回答,繼續朝城門口走去。
“都說這沐無言為人無情無義您說什麼也沒用的,我們快些回府吧,不然夫人又要責怪了。”
“住嘴!”
身邊的丫鬟害怕她們私自出府受到責罰,也不斷勸著大小姐但招來的都是嗤之以鼻,成了耳邊風毫無作用。
站在道路中無神的望著那一襲黑袍逐漸遠離視線,心中再多不舍也終究無濟於事,直到完全看不見身影後程縈玥才眼神崆峒的上車。
沐無言出城後回頭看了眼城門,歎了口氣。是如釋負重也是對離開故地的不舍。
程縈玥的父親程頷原本隻是庶長子,因為娶了本城劉太守的女兒後,有妻家幫襯,加之其品行得當,才承襲郡候世子的位置。
然而,早年程頷隻是庶長子身份時戀慕上了一個風塵女子,其才貌雙絕,多少人為之欽慕。他和老侯爺夫婦求了很久才重金娶過門當了妾。隻是四個月後那女子懷了身孕卻和候府一個門客私奔逃了。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郡城,程頷為此一病不起,而後在無兒女情長,一心為國為民不斷救濟百姓、安撫民心深得富陽城百姓的愛戴,為此劉太守親自與老侯爺說親,促成婚事。隻是夫妻二人雖然成婚,同床共枕三年也未有一子。
誰都沒想到,有一日那女子被一富豪捆綁押解到候府等待發落。
那時整做城的人都在傳這女子被拋棄後三年來四處賣身不斷嫁給富人做妾,卻又是個掃把星,到哪家哪家遭災。
直到這位富陽城裡外出到弘郡行商的張員外碰到街上賣身的她,恰巧當年常進出女子所在的青樓,覺得非常眼熟,就派人私下打聽,因昔日受程頷相助之恩,見如今對方襲爵已是眾望所歸就花錢買下帶到候府領賞。
程頷餘情未了孰都可見,重禮謝過那商人,不管外界怎樣的言論府裡多大的壓力強行帶母子二人入府住下百般照顧,因身份不便夜夜坐在門外守著。
老候爺幾次責罵令人驅趕這對災星,都被他阻止,少夫人也極度不滿向父親訴苦。劉太守憤怒之下派官兵過來抓捕母子。
可那女子卻懸梁自儘了,男孩親眼看著母子自殺卻麵無表情的坐在一旁,冷血無情惹來無數人的謾罵。但畢竟隻是三歲的孩子,在程頷的力勸之下收養在彆院,平日三餐都由他親自去送,關在院裡平日無事可做,就親自教這孩子琴棋書畫與弓馬六藝視若親子。
程縈玥的出生幾乎都是偶然,沐無言五歲生辰的時候與程頷已經沒有隔閡了,說了很多母親身前帶他遊曆三川四海看遍岐州各地民情的經曆,程侯爺一直都篤信傳言非實,高興之下喝了很多酒,回到房時錯認劉氏為沐氏才有女兒。
意外的出生自然父不親母不愛,外祖父外祖母也從沒來看過她,祖父重男輕女對她也很冷淡,隻有祖母對她疼愛。
好景不長三歲那年,祖母一病不起。她又隻剩孤零零一個人。
“哭著吧,給你袍褂也不穿!凍死得了!都彆管她!該睡覺的睡覺去。”
她沒管母親的離開,早將祖母的愛視為母愛,對於母親再無希望,隻剩生育之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將衣袍披在她身上,她剛想抖下來卻被人從後抱著。
“老夫人怕你太傷心了托夢讓我過來安慰你,讓你彆哭壞了身體。”
程縈玥抽泣著沒有在抵抗,她本來就小這些哄小孩的話自然有用,還有這個擁抱真得讓她心底有一絲溫暖。
對方收手時,她轉過身去緊緊抱住對方。勒的很緊,祖母不在後這一天的守靈她隻能哭,心裡再多的話也沒有人會聽索性就不說,可現在積壓的實在太多了,已經忍不住了。
“我不想一個人……嗚嗚嗚……我要祖母……嗚嗚嗚……我睡不著……我怕黑……嗚嗚嗚……”
半個時辰左右,心裡的話實在太多說完的時候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無力的躺在少年的懷了,這個懷抱的溫暖讓她留戀,從小到大隻有祖母一個給過她這樣的溫暖……
“好啦,你因該餓了吧,我們先吃點東西。”
見她還是無動於衷又說了句,“我不走,我一直陪著你。”
一直陪著你……
她想要的不一直都是這個嘛,祖母也是這麼說的,會一直陪著玥兒……
簡單吃了些早已涼了的米粥湯水,二人聊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互訴苦腸,也就是那個時候記住了這一生都忘不了的名字沐無言。
因同病相憐自然能將心比心,同是失去最重要的人,那一份難過如山崩地裂一般,程縈玥有些困了,但還想繼續給祖母守靈。
“老夫人說她想你了,想在夢裡和你見麵說話。”
沐無言這麼哄騙下去她信了,手牽手一起走到她住的屋前才分手。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段時間天天都能夢見祖母,當然逐漸的那少年輕柔的聲音與清秀的模樣也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裡。
五歲的時候在去學堂的路上,被囂張跋扈的堂兄堂姐欺負時,期盼已久的聲音與那道身影在次出現。
他過來打退了欺負她的人。跟著進了彆院,少年沒有拒絕,任由她看著自己鍛煉身體揮舞槍棒。
而之後更是見到了久違的父親。
堂兄堂姐向叔父告狀,一大行人來彆院鬨事,此時父親過來,了解情況後得知他們先出言不遜,發火之下直接罵退了叔父。
這是她自祖母過世之後第二次被人庇護,對沐無言暗生芳心,不,那個年紀或許是另外的情愫吧。
因為有他的地方便能額外受到父親的關照,即便不斷告訴自己不需要,可是真正感受來自父親的關心和嗬護時,融於血水的親情根本難以掩蓋。
即便母親處處限製她的行動,可有父親幫著,隻要有空就帶她去彆院,在彆院裡沒有任何束縛,有父親和無言哥哥的陪伴讓她徹底走出祖母過世的陰影,在這裡,她永遠不是一個人。
數年相伴,或許沐無言彆有用心,可程縈玥早已把她視為最親近的人。
回到空蕩蕩的彆院,心心念念的人不在了一切都物是人非。沒有了他大汗淋漓練武鍛煉的身影……沒有了他與父親下棋、合奏樂器的身影……沒有了那個和她喜笑著聊天談心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