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從懷裡掏出兩把槍,一把指著自己太陽穴,一把衝著花姐。
這正是花姐當初的經典動作。
眾人嚇了一跳,老三忙擋到花姐身前。
“大哥!”
“大哥!大哥!”
張牧之沒理會幾人,看向花姐,“姑娘,你這麼拿槍,更好看!”
他說著把槍一並,遞給花姐。
“送你了!”
眾人放鬆下來。
花姐開心的接過雙槍。
老三推動自行車,“大哥,那我們先走一步啊!”
老四打招呼,“走了大哥!”
張牧之一揮手,“走!”
老五也告彆,“走了,大哥。”
張牧之盯著地麵,“彆忘了下回跟我打個招呼啊!”
“好!保重大哥!”
“保重!”
“大哥再見!”
“大哥再見!”
說完,老三騎車帶著花姐,老四老五老七也都騎車開心離開。
偌大的院子裡隻有張牧之一人。
嘭!
一聲槍響。
張牧之來不及感傷,霍然轉頭。
碉樓頂上,黃四郎換回一身體麵的衣服,笑得燦若桃花。
“張麻子!!”
他高喊一聲,右手瀟灑一揚。
一頂禮帽盤旋飛起。
張牧之仰頭追望。
禮帽弧線優美,動作怡然,不卑不亢,不徐不慌,竟越旋越高,一路飛升。
黃四郎哈哈大笑,從容轉身。
轟!
一聲驚天巨響。
張牧之不由一抖,再回頭時,碉樓已然爆炸。
龐大的煙塵在空中炸開,宛若國畫中盛開的水墨花。
張牧之抬頭看天,“老二,老六,師爺,夫人,你們看到了吧?”
……
直播間。
“唉,贏了遊戲,輸了兄弟。”
“不是他輸了兄弟,是兄弟們沒經得住考驗啊。”
“張牧之是希望花姐能保持初心,可惜,也沒有以後了。”
“你當初有理想有抱負的時候,很好看。”
“黃四郎臨死前還給張牧之扣上了一頂帽子啊。”
評委席。
周凱倫感慨道,“花姐的前後反應,還真被我們說中了。
“她隻不過是喜歡獲得革命勝利的那種喜悅,根本不是真的想加入張牧之他們的革命團隊。
“或者說,她隻是葉公好龍,沒有意識到革命的過程有多艱苦。
“張牧之允許她加入團隊,也許因為她是窮人家的孩子,賣給黃四郎被迫當一個有技術的女人。
“也許是因為她有膽子跟老二老三他們混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進城那天,她帶頭敲鼓,麵對擊斃麻匪的槍聲毫不畏懼。
“但現在,那個花姐消失了。
“她可能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對革命有些許的向往,又不願吃那麼多苦。
“有一定的思想高度,又做不到完全無私。
“麵對眼前的榮華富貴,立刻改變了立場。
“張牧之模仿著她拿槍的樣子,那也是她表露決心要加入革命的樣子。
“姑娘,你這麼拿槍,更好看。
“花姐發誓要投入革命事業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
張國利接著說道,“黃四郎最後送了張牧之一頂禮帽,他最好的禮帽。
“隨即,消失在爆炸聲中。
“他以為固若金湯的碉樓,從裡到外炸個粉碎。
“黃四郎無疑是輸了,可張牧之就贏了嗎?
“他推倒了黃四郎的統治,但也隻是黃四郎的統治。
“反觀他自己,老二老六死了,其他人跟著老三去滬城。
“團隊直接散了。
“當初他們拿到兩大家族銀子的時候,軍心就已經不穩。
“但因為外麵有黃四郎這個強敵,加上張牧之的威望,這才帶起了整個隊伍。
“現在黃四郎一倒,眾人心中的那根弦再也繃不住了。
“張牧之的確兌現了自己對六子師爺等人的承諾,但也僅此而已。”
……
黃昏,縣衙樓頂。
武舉人站在中間,麵前是黃四郎的望遠鏡。
兩大家族站在旁邊。
武舉人一臉感慨,宛如一個浪漫詩人,“這是黃四郎看過的鏡子。
“這是張牧之站過的地方。”
他看了鏡筒一眼,“此刻,我的眼中竟然空無一人。”
兩大家族對視一眼,試探問道,“都走了?”
鵝城城門,斜陽殘照。
城外一片通紅。
張牧之一人一馬,走出鵝城大門。
身後,大門徐徐關閉,轟然落鎖。
張牧之短眉一顫,眼神卻依舊平靜。
青石嶺。
碧空萬裡,蒼鷹翱翔。
張牧之仰麵而望,隨馬步微晃。
青山白石,雄關漫道。
鐵軌直插遠方。
他身後忽然傳來了火車汽笛聲。
鐵輪飛轉,白煙滾滾,血旗烈烈,風馳電掣。
白馬十匹,赫然出現,率兩節車廂呼嘯而來。
爽朗的歌聲隱約可聞。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列車從張牧之身前呼嘯而過。
花姐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老三,去滬城還是浦東?
“老三,去浦東還是滬城?”
老三的應答聲傳出,“滬城就是浦東,浦東就是滬城!”
一切恍如前世!
列車末尾,一位頭戴禮帽,身穿灰袍的人回頭看向張牧之。
煙塵太大,蓋住了他的容貌。
張牧之看不清那人是誰,像是湯師爺,像是黃四郎,亦或是根本沒有人。
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輕抖韁繩,駁馬起步,順著火車的方向而去。
天寬地闊。
遠方的火車蕩起塵土,這邊的白馬沿路徐徐而行。
同去,同去…
……
直播間。
“武智衝就是下一個鵝城惡霸了啊。”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張牧之也太孤獨了啊。”
“一群人進城,結果就他一個人出城。”
“老三他們,是變成了下一個黃四郎?”
評委席。
眾人看著如此結局,都是沉默良久。
周凱倫輕歎一口氣,“真是諷刺啊,武智衝一直都是黃四郎那邊的人,不過是在最後關頭轉變了陣營,就成了革命黨的先鋒。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竊取了張牧之拚命努力換來的全部成果。
“他反而成了兩大家族的領頭人。
“黃四郎沒了,張牧之走了,武智衝成了鵝城新一任話事人。
“百姓們從黃府掠奪出來那麼多金銀財寶,又有什麼用?
“最終都被會他一點點再次剝削出來。
“一切看似改變了,但一切又根本沒變,隻不過陷入了另一個輪回。”
劉何平也歎了口氣,“是啊,不光是鵝城,就連那白馬黑車也和劇情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
“劇情開始,馬邦德,夫人,湯師爺,三人吃著火鍋唱著歌,在鐵血十八星軍的護送下準備上任。
“劇情結束,老三,花姐,在老四老五老七幾人的擁護下,唱著歌,準備前往滬城。
“兩者又有什麼區彆?
“浦東就是滬城,滬城就是浦東。
“開始就是結束,結束就是開始。
“對於張牧之來說,這個結束不光諷刺意味拉滿,同時還充滿了絕望。
“他全程的努力又算什麼呢?
“他渴望改變的事情,又改變了什麼呢?
“結尾處,車廂末端的那個身影,是不是黃四郎?
“黃四郎死了,黃四郎又沒死。
“人人都有可能變成下一個黃四郎。
“老三花姐他們去了浦東,會不會就變成了當地的黃四郎?
“如此結局,絕對不算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但也正是因為它的不完美,才會讓我們更加深入的思考。
“劇本故事是虛構的,它映射的現實,才是我們要留意的部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