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重新組織大家,“來吧,大家就坐吧。”
眾人嘀嘀咕咕,走回各自座位。
“什麼呀這都是…”
“他還拿出一把刀來。”
八號也緩緩走回自己的座位。
出租車司機麵帶嘲諷的看著八號。
數學教授笑著自言自語,“有意思,他竟然找了一把和那男孩一模一樣的刀。”
出租車司機切了一聲,“就算是一模一樣,這能證明什麼啊?”
數學教授嗬嗬笑道,“小概率事件是有可能發生的。”
“嗬嗬嗬嗬,您可真逗!”
出租車司機看著八號,“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富二代的車裡,為什麼他放了一把刀?”
八號正要解釋,“他圍脖裡說啊…”
“我知道,他說他旅遊的時候買的,是送一朋友的禮物。”
出租車司機自己打斷他,接著說道,“他正準備第二天就把這把刀送給他朋友呢!”
八號點點頭,“對。”
市儈男大手一揮,“扯淡!”
其他人也覺得這理由太牽強了。
“反正他撒謊了,你自個兒心裡明白!”
八號無奈的承認,“他撒謊,他撒謊。”
可他還是覺得不甘心,衝著黑布褂問道,“您覺得他撒謊了嗎?”
“外地二道販子有實話嗎?”
八號又問向房地產商,“您呢?”
“那個孩子撒謊了。”
接著問五號家長,“您呢?”
五號一直低著頭,也沒加入討論過,“我不知道。”
出租司機先不樂意了,“不知道?”
他正想喝茶呢,尋思兩下又把茶壺放下,質問八號家長,“你誰啊你,輪得著你質問我們嗎?”
黑布褂應和一聲,“是啊。”
“你唱的哪出兒這是?你是他們家親戚還是誰啊?”
團長又一次被迫組織紀律,“咱們現在乾的不就是這個嗎!”
出租司機給出結論,“我們十一個人還是認為他有罪!”
……
直播間。
“我怎麼感覺這回八號先生說的沒問題呢?”
“討論案件的真相,說概率?概率再低也要討論啊。”
“主持人看見大家認真討論,情緒也帶動起來了。”
“存疑肯定有利於被告人啊,隻要有疑點就不能定罪。”
“隨身帶刀我理解,放車裡送朋友也理解,可是他的刀不是消失了嗎?”
“我要是八號,我真的早放棄了,說不動,說不動啊。”
評委席。
張國利說道,“我倒是有些理解八號先生的意思。
“現在所有明麵上的信息,都在指認那個富二代是凶手。
“但這些信息裡,卻有那麼一絲絲微不足道的縫隙。
“理論上會存在那麼一種情況,富二代說的是真的,證人犯錯了,那把刀就是巧合。
“這是一個概率非常非常小的事件,但不是沒可能。
“其他家長認為,這種程度的概率足夠定罪了,接著討論沒有必要。
“八號家長則堅持,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概率,也有可能造成冤假錯案,值得我們花費時間去探討。”
周凱倫說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在大部分人的視角裡,用自己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搏一個對方無罪的小概率事件,是不值得的。
“哪怕代價是一條人命?”
張國利聳了聳肩,“這話說著很刺耳,但實際上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比如說開車的時候要遵守交通規則,大家都知道按照規則開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事故。
“那怎麼還是有那麼多超速超載闖紅燈隨意變道導致的車禍呢?
“不就是覺得"小概率事件,反正也輪不到我"這種心態嗎?”
……
市儈男也忍不住了,“他要是再這樣沒完沒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孩子就彆要成績了啊。”
八號反駁了一句,“沒成績能怎麼的,老師同學會理解的!”
市儈男蹲在凳子上跟大家說道,“看見沒有!想讓咱們陪他待一晚上!”
其他家長都覺得這事不靠譜,“咱們就是在這待一宿,孩子們能學會…”
“嘿!玩牌啊!”市儈男徹底不想再演了,“誰拿牌呢,鬥地主敲三家啊,這事兒沒法聊!”
“是!”黑布褂大喊一聲,“你找著一把刀又怎麼樣了呢?有人親眼看見那孩子殺人了!”
他也不勸了,“我有跟你們說話這功夫,我還不如回去把房租收了呢!
“我不瞞哥幾個說啊,我要不擔心我女兒畢不了業,我才不在這閒聊呢,這不瞎耽誤功夫嘛!”
“是啊!”
團長一拍桌子,“好了,安靜!”
他站起身,看向八號,“八號先生,現在的情況呢,是隻有您一個人認為無罪,您說服不了大家,大家也說服不了您。
“這樣,要不然您出一個主意,怎麼辦?”
八號看著大家,緩緩起身說道,“我提個建議吧,咱們再投一輪票,你們十一位投,我棄權。
“但我有一個要求,咱不記名投票,如果說結果是十一位依然投有罪,我不扛著了,咱們把"有罪"呈給老師。
“但咱們有句話說清楚,但凡有一個人投無罪的,咱們坐下來把這事情想清楚說明白。”
眾人都沒有說話。
“如果大家願意的話,我準備好了。”
八號話音剛落,眾人活絡起來了。
“早說啊真是。”
“來來來快點!”
“彆亂彆亂!”團長看向保安,“麻煩您把白紙遞給我。”
八號一個人走到體育館的角落,表情有些失落。
“那,咱們現在開始不記名投票啊。”
八號回頭看了眼,大家依次傳遞著白紙,寫上自己的判斷。
他很希望大家能夠多認真討論討論。
但是一個人的努力又能做得來什麼。
體育館的角落裡有一張乒乓球桌。
八號手裡抓著一個乒乓球,在桌子上彈了幾下。
他看著手中的乒乓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許什麼都沒想。
在這種時候,他隻能期盼有人會投出一票無罪。
忽然,他感覺眼前的光亮了。
那是窗外,斜落的陽光照了進來,正好傾灑在他的身上。
他背對著窗戶,輕聲歎了口氣。
……
直播間。
“團長組織個會議真不容易啊,他都要崩潰了。”
“大家彆看八號這麼軸,你們換個視角代入下,如果他是你的朋友呢?”
“對啊,誰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會據理力爭,力排眾議,替自己找出真相?”
“這種人是值得敬佩的,至少我個人非常欣賞好吧。”
“八號屬於那種學院派,理想主義,可最後不還得向現實妥協?”
“雖千萬人,吾往矣!”
評委席。
幾位評委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們心裡都清楚,李夏寫的案件原型是什麼。
網絡上的輿論風向,大家心裡也都有數。
劇情走到現在,李夏想要表達什麼,幾位評委也都看明白了。
劉何平開口說道,“這場會議討論了這麼久,十一位家長仍然認為那孩子是有罪的。
“僅憑八號家長一人,是沒有辦法將這樁案子翻轉過來。
“不,不對,他想要的僅僅隻是一次認真嚴肅的討論。
“就連這個要求,大家都持反對意見。
“因為他們認為各自的時間,比案件的真相,和這位孩子的命要重要。”
周凱倫說道,“雖然這次討論是假的,他們就算說出花來,法院該怎麼判還怎麼判。
“但不是每個事情都會上升到這個程度。
“可能就會有很多事情,是通過道德準則去評判的。
“那這種時候,大家如果能嚴肅認真的討論一次,就可以避免當事人受到巨大的傷害。”
最後,張國利斟酌許久,還是開口說道,“也許,李夏選手寫的這件事會在現實中發生。
“我們希望廣大觀眾,在看見這種事情的時候,能夠多一點自己的判斷。
“少一點盲從,多一點思考。
“這不光會讓輿論環境變得更好,也會讓我們的社會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