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月光浸著毒瘴,在芭蕉葉上凝成翡翠色的露珠。李勝的冰晶左臂垂在身側,毛孔中滲出的寒氣與濕熱空氣碰撞,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響。雪兒伏在他背上,發梢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脖頸蔓延——每過一刻鐘,那些晶簇就會開出朵六瓣冰花。
"往生蠱,三日謝。"樹皮上突然浮現血字,李勝揮劍斬斷垂下的絞殺藤,汁液濺在玄冰棺上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三天前闖入巫疆時,守墓人留下的青銅羅盤正指向沼澤深處,指針卻是截不斷扭動的蠱蟲。
瘴霧深處傳來骨鈴輕響,十二盞人皮燈籠從榕樹枝頭垂下。燈籠表麵用金粉繪著雪妖女皇的十二種法相,最末一盞上的女皇虛影突然眨了眨眼:"楚郎還是這般心急。"
天刑劍突然自主出鞘,劍氣劈開燈籠的瞬間,萬千螢火蟲從破碎的燈罩中湧出。每隻螢蟲尾部都粘著枚冰晶鱗片,雪兒頸後的鱗片突然發燙:"是我的"
"彆看!"李勝捂住雪兒的眼睛,自己卻已中了幻術。螢火彙聚成冰晶長廊,儘頭的王座上,楚昭明正將天刑劍刺入雪妖女皇胸口。但這一次,他看清劍尖挑出的不是冰魄,而是枚跳動的蠱卵。
幻象炸裂時,真正的殺機才顯露。七條血蟒從腐葉中暴起,獠牙對準雪兒心口的冰魄殘痕。李勝的冰晶左臂自動反擊,寒氣將蟒蛇凍成冰雕,卻在觸及最後一條時驟然失靈——那蟒蛇額間嵌著淩虛子的劍印。
"師尊的手伸得真長。"李勝旋身將雪兒護在懷中,後背硬抗蟒蛇撕咬。天刑劍貫穿蛇頭時,劍柄傳來詭異的吸力,竟在抽取他脊椎處的劍骨精元。
沼澤突然沸騰,浮屍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每具屍體都保持著跪拜姿勢,手中捧著刻有南宮家徽的玉匣。雪兒的冰晶右手不受控地抓向玉匣,在觸及匣麵的瞬間,整個南疆的地脈劇烈震顫。
"原來在這裡。"巫女阿箬的殘軀從屍堆中爬出,僅剩的半張臉上爬滿替命蠱,"女皇陛下找了三千年"她突然撕開胸腔,掏出顆跳動的蠱心擲向玉匣。
李勝的冰晶左臂突然恢複知覺,淩空抓住蠱心捏碎。黑血潑灑在玉匣上,南宮家的徽記褪去偽裝,露出楚昭明的劍紋。匣蓋彈開的刹那,雪兒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匣中盛著的,竟是枚與她容貌相同的頭顱!
"情劫化身,九世輪回。"阿箬的殘軀在狂笑中灰飛煙滅,"你以為楚昭明為何獨留這道生門?"
天刑劍突然發出悲鳴,劍身浮現細密裂痕。李勝的脊椎劍紋逆衝百會穴,在頭頂凝成血色劍冠。無數記憶碎片強行灌入識海:三千年前的南疆祭壇,楚昭明親手將天刑劍刺入摯愛咽喉,卻在女皇神魂俱滅前,用十萬巫民精血凝成轉生蠱
"哥哥小心!"雪兒的驚呼喚回神智。玉匣中的頭顱突然睜眼,冰晶王冠從發間生長,瞬間籠罩整片沼澤。李勝的左臂徹底晶化,指尖延伸出三尺冰刃,不受控地斬向雪兒脖頸。
金鐵交鳴聲炸響,青銅麵具的巫修從天而降。他手中骨杖點地,杖頭骷髏噴出青色火焰——正是蘇璃當年挖出的藥靈火種!火焰觸及冰刃的瞬間,李勝恢複清明,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雪兒的右臂已完全晶化,正死死抵著冰刃,掌心被割裂的傷口中流淌著幽藍蠱血。
"巫祖等你們很久了。"麵具人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青銅鼎。他掀開兜帽,露出與守墓人一模一樣的骷髏麵孔,隻不過這張臉上爬滿活體蠱紋,"不過得先通過血祭試煉。"
沼澤中央升起九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鎖著個冰晶傀儡。李勝瞳孔驟縮——那些傀儡的麵容,竟是他前八世輪回的樣貌!雪兒突然跪倒在地,發梢的冰花開始逆向生長,刺入她的太陽穴:"不要看哥哥不要看"
巫祖的骨杖突然刺入李勝心口,取出的心頭血在空中凝成血鏡。鏡中映出顛覆認知的真相:所謂劍骨宿主,實則是楚昭明為複活雪妖女皇準備的容器。每世輪回斬情證道,都是在削弱女皇殘魂的抵抗!
"現在選擇吧。"巫祖的蠱紋爬上冰晶傀儡,"用這丫頭的魂魄補全劍獄,或者"他指向沼澤深處若隱若現的青銅巨門,"成為第九具傀儡,換她十年陽壽。"
雪兒突然暴起,晶化的右臂貫穿巫祖胸膛。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挖出顆跳動的七彩蠱心:"阿兄吞了它"蠱心表麵流轉的,赫然是楚昭明墮魔前最後的記憶光影。
李勝吞下蠱心的刹那,整片沼澤倒卷上天。他看見三千年前的楚昭明跪在巫祖麵前,用天刑劍剜出自己劍骨:"以此骨為引,換阿雪輪回轉世。"而當時的巫祖,正是如今守墓人腐爛半邊的麵孔!
青銅巨門轟然洞開,門內伸出無數冰晶觸手。雪兒在最後一刻推開李勝,任由觸手纏住自己晶化的身軀:"原來我才是困住女皇的最後一道"
淩虛子的血劍破空而至,劍尖挑著蘇璃的冰晶藥鋤:"遊戲該結束了。"藥鋤上的青色火種突然暴漲,將李勝吞沒。在意識消散前,他聽見雪妖女皇的歎息與楚昭明的劍鳴交織成曲:那正是問心階上出現過的殺戮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