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山門前，三千青玉階直入雲霄，階上雲霧繚繞處隱約可見虹橋飛渡。李勝背著玄冰棺走在隊伍末尾，寒霜在棺槨表麵結成鳳凰羽翼的紋路，每走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霜痕。前日淩虛子賜下的《玄元功》在懷中發燙，他卻始終沒敢翻開——每次運轉真氣，脊椎處就會傳來刀劈斧鑿般的劇痛，仿佛有柄小錘在敲打骨髓。
"下等雜靈根也敢來求仙？"負責登記的藍袍修士嗤笑著甩出木牌。李勝接住刻著"丁未"字號的令牌，冰棺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四周傳來哄笑，幾個世家子弟故意用劍鞘挑起他磨破的衣角，露出腰間凍傷的皮膚。他默然退到角落，手指撫過棺蓋上凝結的冰花——那是雪兒最愛畫的六瓣霜花形狀。
晨鐘響起時，雲霧突然翻湧如沸。九座浮空島垂下虹橋，淩虛子踏雲而立，白須間纏著道道金芒。李勝注意到老者腰間多了柄木鞘劍，劍穗上綴著的玉環與妹妹棺槨上的冰紋極其相似。
"問心階九百級，日落前登頂者入外門。"淩虛子袖中飛出漫天金符，符紙掠過李勝額角時，他嗅到淡淡的血腥氣，"登三千級者"話未說完，人群突然沸騰。李勝抬頭望去，見一道紫衣身影已踏上虹橋。那少年周身雷光隱現，三步便跨過十級台階，腰間玉佩刻著"南宮"二字——正是青州第一世家麒麟兒南宮玨。
冰棺在背上越來越沉，李勝剛踏上第一級台階就踉蹌跪倒。脊椎處的劍骨突然震顫，他看見青玉階裡浮出無數血色符文，紋路與那夜黑袍人眼中的蜈蚣如出一轍。身後傳來驚呼，兩個修士七竅流血滾落台階，手中還攥著破幻符的殘片。李勝抹去鼻血，發現掌心血珠正沿著冰棺紋路遊走，繪出半幅星圖。
"問心階映照本心，諸位好自為之。"淩虛子的聲音從雲端傳來，卻帶著幾分顫音。李勝數到第三百級時，冰棺突然輕顫，雪兒的睫毛在玄冰下微微顫動，棺內凝結的霜花正化作血水。他踉蹌撲向棺槨，指尖穿透虛影時才驚覺是幻境——冰棺竟化作一灘血水，裡麵浮著二叔被洞穿的咽喉，桃木劍的斷茬正刺入自己掌心。
脊椎處的劇痛驟然加劇，李勝噴出的血在半空凝成七柄小劍，將幻境撕開裂縫。他隱約聽到劍鳴聲從雲端傳來，體內真氣逆衝十二重樓，眼前突然浮現淩虛子木鞘劍上的銘文——那根本不是道經，而是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文。
"這小子在頓悟！"下方傳來驚呼。李勝眼中的世界變得透明，他看見每級台階都纏繞著銀色絲線，三千修士化作三千團躍動的魂火。最前方那團紫色雷光突然暴漲，南宮玨在第六百級台階喚出本命雷蛟，龍角卻殘缺半截——與那夜斬碎家門的劍氣傷痕一模一樣。
脊椎骨發出龍吟般的劍嘯，李勝不受控製地衝上台階。他踏過的青玉階紛紛龜裂，裂紋組成北鬥劍圖，當最後一級台階在腳下崩碎時，他撞進一片星河。淩虛子的聲音在星空間回蕩："先天劍骨果然霸道，但這問心階本是三千紅塵路，你為何隻見殺戮？"
李勝抹去眼角血痕，斷劍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劍身映出他猩紅的瞳孔，血月當空下，十萬枯骨堆砌的王座上端坐著與自己麵容相似的男子，那人脊椎處延伸出的劍紋正與淩虛子的木鞘劍共鳴。
星河倒卷，他墜入寒潭。睜開眼時正對上一雙琉璃色眸子，素白道袍的少女蹲在潭邊，發間玉簪刻著玄天宗雲紋。"師尊說新來的師弟在問心階入魔了。"蘇璃指尖凝出冰蓮，藥香裡混著雪兒常用的安神香味道，"我是藥王峰真傳。"
李勝掙紮著起身，潭水映出後背猙獰的金色劍痕。蘇璃的冰蓮剛靠近就被絞成粉末，她突然按住李勝手腕："你吃過九幽續魂草？"眉心的朱砂痣亮如血玉，"這種魔界靈藥會燃燒壽元"
遠處傳來七聲鐘鳴，七十二峰劍光交織成榜。李勝在甲等最末看見自己的名字，而南宮玨三字高懸榜首，紫金光芒中隱約有雷蛟盤繞。淩虛子踏劍而來，目光掃過他後背時，木鞘劍突然嗡鳴："今夜子時，來斷塵崖。"
晚風掠過藥田時，李勝翻開《玄元功》。月光下的經脈圖與自己脊椎劍紋完全相逆，窗外忽然飄來蘇璃的聲音："劍瘋子留下的《七殺訣》或許"瓦片輕響，玉簡還未入手便被劍氣擊碎。少女化作青煙前輕笑："劍塚北角有塊無字碑"
子夜的斷塵崖罡風如刀，八十一盞魂燈懸浮空中。淩虛子並指刻下封印時，中央那盞指骨魂燈突然爆出青光——李勝看到雪兒的虛影在燈芯掙紮，而老者的木鞘劍正滴落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