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姨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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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薑姝儀直闖進去時,裴琰正穿著病中寬鬆素袍,坐在軟榻上看奏章。

她直接奔過去,緊緊地抱住他,一聲不吭。

程守忠氣喘籲籲地追進來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實在攔不住娘娘啊!”

裴琰低頭看看賴在自己身上的薑姝儀,微微皺眉,語氣無奈:“兩日都等不得嗎?怎就這樣黏朕。”

薑姝儀沒說話,也沒撒嬌耍賴,隻是抱他抱得愈發緊,恨不得將整個人埋在他身上。

裴琰覺出幾分不對了。

他將奏折放到一邊,握著薑姝儀的肩膀將她拉開些許。

她沒有哭,隻是比比哭更讓人揪心,滿眼驚慌不安,像是才出巢穴的幼獸,在外麵被猛獸追逐,受了天大的驚嚇和委屈才逃回來。

“怎麼了。”裴琰語氣沉了下來,問她:“告訴朕遇到了什麼事。”

薑姝儀仰頭,眸光顫抖地望著他,手指一點點緊緊攥住他的衣袖:“陛下,薑婉清要殺臣妾”

有宮人在此時進來,說玉珠在外求見。

薑姝儀方才跑得太急,將她落下了。

裴琰不在乎,隻垂眸看著薑姝儀,繼續問:“告訴朕具體發生了何事。”

薑姝儀眼眶發紅,前世之死湧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重複,斬釘截鐵地告訴裴琰:“薑婉清剛才說要殺臣妾,她要殺臣妾,她真的會殺了臣妾”

裴琰盯著她看了幾息,看出她的害怕和顫抖,把人重新抱回懷中,對程守忠吩咐:“讓玉珠進來。”

程守忠連忙應聲。

薑姝儀窩在裴琰懷裡,總算感到安穩放心,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

玉珠是擔心娘娘出什麼事,或者猶對三小姐存有姐妹之情,不對陛下言明,才追進乾清宮的。

她跪在大殿中央,將方才發生的事一句句稟告清楚,最後懇求陛下處置薑答應,否則娘娘安危難保。

裴琰一直撫摸著薑姝儀的脊背,任由她哭泣發泄,等聽完玉珠的稟告,才低頭向她確認:“你的奴婢說的對嗎?”

薑姝儀邊哭,邊在他懷中連連點頭。

裴琰麵色很平靜,又輕輕地拍了她一會兒後,出聲讓玉珠退下。

“薑姝儀,這兩日朕陪著你,你不用怕。”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語氣溫柔地輕聲安慰:“等過了這兩日,朕會解決好所有事。”

薑姝儀瞬間止住哭,抬起淚眼看裴琰。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裴琰麵帶笑意,搶先問她午膳想吃什麼。

薑姝儀有些預感。

她不敢往外麵跑了,每日都縮在乾清宮的寢殿內,等著裴琰說的解決。

第二日夜裡,她難得夢到了姨娘。

這是自重生而來的第一次,姨娘還是和當年一樣,容顏姣好,溫柔又隨和,不像嫡母隻會嚴厲對待兒女,也不像其它姨娘總是攛掇著子女幫自己爭寵。

薑姝儀看見她站在熟悉的院落中,笑著喊自己該用飯了。

“是你母親讓你做的針線還沒做完嗎?過來,姨娘幫幫你。”

薑姝儀眼眶有些發紅。

姨娘很守規矩,私下對嫡母也是一口一個你母親那麼稱呼。

她走過去,想抱一抱姨娘,可因為知道這是做夢,生怕一碰,姨娘就消散不見了。

姨娘拉著她,往屋內走,興致盎然:“今日你父親被上司誇讚了,他高興,給每個院子的晚膳都添了一條清蒸魚,我知道你喜歡吃魚,一整條全都留給你,好不好?”

薑姝儀跟著姨娘進了屋內。

桌子旁邊坐著的另一個人讓她猛地止住腳步,心驚不已。

是薑婉清,和那日威脅她時,穿著一模一樣的薑婉清。

姨娘見她不走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含笑調侃:“怎麼,不認識你妹妹了?”

薑姝儀扭頭看著姨娘,顫了兩下眼睫,輕聲問:“姨娘,你是來勸我不要殺妹妹的嗎?”

夢中的姨娘應是聽不見她的話,笑著自顧自道:“你妹妹還小呢,吃不了魚,不會跟你搶。”

說著,她去桌邊擺碗筷。

薑姝儀知道她聽不見,仍是追上前去,鍥而不舍又委屈地追問:“若她長大了,能搶了呢?姨娘會怎麼辦,一條魚該怎麼分呢?”

姨娘低頭擺弄碗碟:“即便她長大了呀,也不能跟姐姐搶東西,是我把她帶到這個世上的,她要搶,就來搶我的,我餓死也給她,但阿姝做姐姐不是自己選的,沒道理必須要委屈自己遷就她,對不對?”

薑姝儀驚詫地睜大眼,要抓姨娘的手,卻抓空穿了過去,她急聲問:“姨娘,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姨娘!”

姨娘抬頭望著她,溫柔的眉眼中帶著淺淺笑意:“阿姝,是姨娘的錯,姨娘走的太早了,對不住你,你不要難過,我以後會好好教導你妹妹的。”

薑姝儀察覺到什麼,哭著去抱眼前根本抱不住的姨娘,終究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消散而去,如一縷清風,一縷朝陽

“姨娘!”

她猛地睜開眼,滿身冷汗。

天色仍然漆黑,乾清宮留了一盞燈,帳內沒有清風,沒有陽光,隻有暖黃昏暗的燭影。

“夢見你姨娘了?”

身後傳來裴琰的聲音,緊接著她被一雙手臂圈過去,落入一個溫暖的胸膛。

薑姝儀對上裴琰垂下的眸光,心口怦怦直跳,忽然福至心靈,略微急促地對裴琰道:“陛下!你可不可以跟我姨娘說兩句話?”

裴琰沉默片刻:“怎麼說?對著哪個方位?”

薑姝儀也不知道,急得要哭。

裴琰看著薑姝儀,伸手捏捏她的臉:“多謝嶽母生養阿姝,朕會好好待她,若偶爾凶了她,那也是她自己想要的,與朕無關。”

薑姝儀這次是氣的要哭。

“你就對嶽母說這種話!無恥!”

裴琰失笑。

他並不信世上有什麼鬼魂,有什麼在天之靈。

薑姝儀不過是因為妹妹的事煩擾,夜裡才會夢見生母罷了。

他這麼說,也隻是為了寬慰她,讓她彆對一個夢陷入太深。

薑姝儀顯然還有些耿耿於懷,趴在他懷中掉眼淚:“陛下,過幾日我可以再出趟宮,去延慶觀祭拜姨娘嗎?”

裴琰頓了頓:“可以,朕陪著你。”

“我想給姨娘做法事,可我不知她的生年生月,籍貫何方,甚至不知她的名字,隻知道姨娘姓顧,是因為家裡窮,被賣給父親的”

裴琰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他也不知她的名字,宮中的卷宗隻記錄了她的姓氏,於何年由何地進獻入宮,初為舞姬,後得幸於帝,於何年晉封,何年誕下皇子,又卒於何年。

但裴琰的生母從未入過他的夢。

因為他從不需要軟弱到去思念為父皇逝世的母親。

“睡吧,才過子時,這些若你想知道,朕可以幫你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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