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薑姝儀聽著程福對裴琰的稟告,神色從懵怔變為不可置信:“你狗耳朵嗎?這都能聽見。”
程福深深低下頭。
薑姝儀知道他是分內職責,也不欲為難,想為拓拔玉兒說兩句話,回頭就見裴琰正垂眸看著她。
麵色溫潤,眸光柔和得像是要把她融化掉。
薑姝儀最受不了他這種神色,四目相對,她決定先把公主的事放到一邊,踮起腳快速親了裴琰一口,而後把頭埋進他懷中,隻露出發紅的耳尖。
裴琰把這當成她的暗示。
他不會不滿足薑姝儀。
尤其是今日。
薑姝儀能感受到裴琰的溫柔,隻是,未免也太溫柔了
就像抓癢,被人一下一下撓,雖然也解癢,可到底沒有用力抓幾下痛快。
裴琰要抱著薑姝儀去禦池時,薑姝儀抓著被褥不走,裴琰隻得停下,俯下身柔聲詢問:“怎麼了?”
薑姝儀醞釀得臉都紅了,才躲開他關懷的視線,小聲開口:“陛下可不可以,凶一些”
裴琰頓住了。
“什麼?”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薑姝儀不信他不懂,眼巴巴地看著他,像是吃了一半的牛乳糕被人端走,等著他重新喂給她。
裴琰沉默良久,明白了。
薑姝儀總算知道什麼叫自作自受了。
任她怎麼哭,裴琰都不再溫柔。
薑姝儀一絲力氣都沒有了,被裴琰清洗過後,躲進被子裡委屈。
裴琰把她扒了出來,垂眸含笑問:“開懷了嗎?”
薑姝儀自作自受,連埋怨都不能,索性把水潤泛紅的眸子緊緊閉起來,不要再看他。
裴琰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阿姝,朕很開懷。”
薑姝儀不用他說也知道!
腹誹了一句,她才反應過來裴琰叫了自己什麼,趕緊睜開眼。
裴琰的雙眸在帳幔掩映下晦暗不明:“你知道嗎,朕這幾日都在想該怎麼罰你。”
薑姝儀瞪大眼,要問他為什麼,卻被捂住了嘴:“聽朕說完。”
她覺出裴琰情緒不太對,便識趣的把話咽了回去,安靜地聽著。
“在你問朕如果自己豢養的鳥兒飛走,朕會怎麼做的那個晚上,朕做了個夢。”
裴琰語氣不緊不慢,視線描摹著薑姝儀的臉:“夢中你逃去了西闐,要嫁給他們的國君,朕禦駕親征,殺到西闐王宮的時候,你還在國君懷中”
他似是想起什麼難以接受的場景,劍眉隱忍地蹙了蹙,又鬆開,沒有繼續往下說。
“朕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來,你又離開那國君,跑過來關懷朕,哭著認錯,說不該惹朕生氣,求朕不要死”
薑姝儀看到裴琰的眼眸紅了,應當,應當不是要哭吧?
“朕把你按在懷中,打了兩下,你疼了,就又哭喊著讓那國君救你,朕如何能忍,把你綁起來,讓你親眼看著,朕如何一刀刀剮了那個國君。”
薑姝儀頓時一動不敢動。
裴琰看出她眼中有一絲膽怯,語氣溫和地解釋:“朕給過你機會的,隻要你親手殺了西闐國君,朕就什麼都不計較,你還是朕的寵妃,甚至可以是朕的寵後,可你不忍心,你告訴朕,你下不去手,你對他也有情意。”
薑姝儀有些後背發涼,總覺得裴琰好像把夢當真了。
畢竟他如今的神情,就像是想把西闐國君抓過來剁了的樣子!
“你何曾見過一刀刀剮人的場麵,嚇得尖叫,求朕不要讓你看了,朕見你渾身發抖,終究還是心軟,把你帶走了。”
薑姝儀默默為夢中的自己鬆了口氣。
“可朕不能不罰你。”
薑姝儀一口氣又提起來了。
“朕將你鎖入乾清宮,手腳皆束縛著金鏈,你的衣食起居,都要朕幫你才可以,但既然是罰,朕自然不能輕易幫你,要你一遍遍求,想辦法討好朕,朕才肯。”
薑姝儀感覺手腳有點涼涼的,人也懵怔住。
裴琰明明光風霽月,溫潤如玉,怎麼會有這麼瘮人的想法,哪怕是夢裡
“你剛開始還求朕,後來應是有些絕望,便隻哭了,不願求朕,朕又心軟了,不用你求也幫你,可你卻得寸進尺,說不想再看見朕,厭惡朕的觸碰。”
裴琰說到這裡,閉了閉眼,神色有些痛苦。
薑姝儀提心吊膽又忍不住好奇,等著他往下講。
可裴琰不說話了。
薑姝儀試探著拿開他捂著自己嘴的手,見他沒有異議,才小聲追問:“然後呢?”
裴琰睜開眼,垂眸看著她:“然後朕醒了,看見你在身側酣睡,依賴地抓著朕的衣角。”
薑姝儀呼出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而後恍然:“陛下是因為這個夢,才在那兩日對臣妾冷臉的嗎?”
裴琰輕輕“嗯”了聲:“朕早就知道西闐公主意圖誘騙你,原本存了試探你之意,想任由你自己抉擇,可那夢讓朕心驚,朕便想讓你察覺出朕不高興了,警惕一些,不要輕易做錯事。”
結果自然是無用,薑姝儀哭著抱怨他冷臉,他就又舍不得了。
“陛下早就知道,還拿這事來試探臣妾?”
薑姝儀杏眸圓睜,有些受傷和不可置信。
裴琰垂眸看著她,坦然承認:“是,不止這一樁,朕還做了許多你知道後會生氣的事,你若想知道,朕可以都告訴你,你聽了之後,怎麼對朕都可以,想要什麼也都可以,但若想逃走,朕就”
“就如何?”
薑姝儀這時候氣惱委屈大過了膽怯,坐起來理直氣壯地質問他。
裴琰默了默,抬眸問她:“朕如果像夢裡那樣鎖住你,你會厭惡朕嗎?”
薑姝儀生怕他當真,立刻氣勢洶洶地炸毛:“臣妾會咬舌自儘!”
“那朕便不鎖你。”
裴琰很快回答,頓了頓,又補充:“即便不鎖你,你也逃不走。”
薑姝儀很生氣,還委屈,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試探她呢?難道她被養的好好的,還能突發奇想跟誰都跑嗎?
轉瞬又想到什麼,她追問:“若臣妾真跑了呢?陛下說這幾日都在想著如何罰臣妾,到底如何罰?”
裴琰又是沉默了會兒:“朕不想重蹈夢中覆轍,所以想了彆的罰法,可如今看來,對你應當是無用的。”
薑姝儀好奇,連問:“什麼什麼什麼?”
“朕想,以後對你不會像之前那麼溫柔了。”裴琰看了她仍殘餘潮紅的臉頰一眼,微微皺眉:“可你好像很喜歡,朕若那麼罰你,你大概會當成賞賜,說不定為了想要,還會再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