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姝儀聽得心中很不舒服。
她竟然對這隻素未謀麵的鳥兒產生了種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感覺。
以至於回到乾清宮也蔫蔫的。
裴琰這會兒在禦書房與臣子議事,芳初也因肚子疼離開了,薑姝儀找不到人安慰,便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那隻可憐的芙蓉鳥。
禦書房。
待官員離開後,芳初進內,稟報了方才之事。
裴琰眸色微沉:“她悶悶不樂?”
“是。”芳初頓了頓,還是為娘娘辯解:“不怪娘娘,公主此言明顯是誘著娘娘往自身想,娘娘向來多思,又極依賴陛下,可不就要物傷己類,難過了。”
“物傷己類。”
裴琰緩慢地重複了一遍,聲音聽不出情緒:“朕待她那麼好,她倒與一隻不知是真是假的鳥論起己類了。”
芳初既為娘娘揪心又忍不住想笑,嘴角抽搐幾下,被程守忠瞪過來,才趕緊低著頭裝死。
程守忠這才躬身請示裴琰:“西闐公主如此挑撥離間,不知意欲何為,陛下還要她繼續為娘娘作畫嗎?”
裴琰沉吟良久,低眸看著腰上的香囊:“讓她畫。”
稍頓,又接著下令:“每次作畫時讓程福作陪,暗衛潛守,她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要告知朕。”
程守忠應聲,心中暗道何苦呢。
程福善武,能近身保護娘娘,暗衛又在遠處盯著,這麼不放心,乾脆把那公主攆走不就行了?
薑姝儀想鳥兒想得快睡著時,被裴琰喊醒了。
她睜開眼,看見熟悉臉龐的一瞬,隻覺得心緒複雜。
“該用午膳了。”裴琰坐在床邊溫聲說完,正要起身,就被抓住了袖子。
他垂眸,故作疑惑地“嗯?”了聲。
薑姝儀總算找到個人傾訴了,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悶聲道:“臣妾心裡不舒服”
裴琰摸著她平穩的心跳,麵色如常地問:“為何?”
薑姝儀把拓跋玉兒說的話完完整整告訴了裴琰。
“我問了公主,她說小鳥平時就很乖,很依賴主人,那次想飛走,也不過是因為對高飛的同類一時心生向往罷了,就算真的能飛走,在飛過幾圈後也還是會舍不得主人,重新回來的,
可拓跋翰隻因為鳥兒想飛走,就折了它的腿,公主說鳥兒疼得慘叫,從那之後,拓跋翰每次要觸碰它,它都顫抖不已,但也從沒有躲開一次,反而更乖順,陛下,那隻鳥甚至不知道主人為什麼要折了它的腿,隻是怕疼愛它的主人莫名發怒,所以隻能更乖”
薑姝儀說著說著眼圈兒都紅了,爬到裴琰身上去,坐在他腿上依偎著他胸口。
裴琰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麵色和緩不少,哄道:“是很可憐,這樣吧,朕給拓跋翰去一封書信,讓他善待那隻鳥,好不好?”
薑姝儀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相隔千裡,拓跋翰就是答應了也未必能照做,不如陛下把那隻芙蓉鳥要過來,我們養吧!”
裴琰沒辦法把一隻憑空捏造的鳥要過來給她。
但他仍是溫柔答應了,沒有在此刻告訴薑姝儀真相。
裴琰有不少瞞著薑姝儀的事情。
若她這次沒有被拓跋玉兒挑唆得生出二心,他便全告訴她,若生出了
“陛下。”
懷中人忽然喚他,裴琰低下頭,溫柔問她怎麼了。
薑姝儀眼中有好奇也有試探:“若這隻鳥一直是陛下養的,它想飛走,陛下會怎麼辦呀?”
裴琰溫柔的神色淡了不少,沉默地看著她。
良久,在薑姝儀開始忐忑不安時,他淡淡開口:“朕會讓她飛不走。”
薑姝儀震驚:“陛下也要折斷鳥兒的腿?!”
裴琰瞧她一眼,移開目光:“這倒舍不得,朕有彆的法子。”
薑姝儀連忙追問是什麼法子,裴琰避而不談,隻讓她去用膳。
因為提起鳥兒惹了薑姝儀不高興,拓跋玉兒第二日進宮時帶了兩件更漂亮的衣裙做賠禮。
不止是鈴鐺了,還點綴著色彩各異的寶石,裙擺厚重,拓跋玉兒說旋轉起來就如大淵開屏的孔雀一般,極其驚豔美麗。
薑姝儀愛不釋手,滿眼都是喜歡,可又有些惋惜:“宮裡有宮裡規矩,嬪妃言行要得體,若穿著這麼繁瑣的衣裙轉圈,會被笑話指點的,本宮就算穿,也隻能在寢殿,倒可惜了這麼好看的衣裙。”
拓跋玉兒捧著滿是驚詫的臉看她:“啊,皇宮的規矩也太嚴苛了吧,連這也要管!”
薑姝儀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笑了笑:“不止是皇宮,就是官家小姐,也不可能穿著這種奇裝異服在人前轉圈,會被當成瘋子的。”
拓拔玉兒從石桌上的托盤裡捏了塊兒糕點吃,邊吃邊歎:“你們大淵對女子的約束實在是太嚴苛了。”
薑姝儀總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好奇:“你們西闐的女子真能率性而為嗎?”
拓跋玉兒眼睛立刻亮了:“當然了,就像我,可以隨著使者來大淵,見識你們這裡的風景山川,你們的公主肯定不可以吧?就算不生在皇家,隻是民女,在西闐亦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穿什麼衣裳就穿什麼衣裳,西闐草原遼闊,牛羊成群,娘娘試過在晨露裡奔跑的感覺嗎,鮮草和泥土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雄鷹在天上鳴叫,讓人什麼煩惱都忘了!”
薑姝儀仿佛能想象出那種畫麵,目露向往。
拓跋玉兒緊緊看著她:“還可以穿著漂亮的衣裙,在篝火旁跳舞,我們那裡的女子經常如此,所有人都會誇讚她,她的丈夫也不會嫉妒,隻會為自己的妻子自豪!”
薑姝儀眸光更亮。
等畫完今日的一刻鐘,回到乾清宮,裴琰正好議完政務回來。
薑姝儀殷勤地幫他更衣,關切個不停:“陛下累不累呀?餓了嗎?要不要臣妾傳膳呀?”
“朕應當還沒到餓了不知傳膳的地步。”裴琰看了眼芳初,芳初立刻連連點頭,表示今日拓跋公主又誘導了娘娘。
他收回目光,低頭攥住薑姝儀正在係腰封的手,微沉聲問:“你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