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池中的水溫熱,裴琰濕潤的指尖卻已然涼了。
薑姝儀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說話,忍不住動了動下頜。
“嗯。”
裴琰忽然出聲了,薑姝儀便沒再動,乖巧看著他。
裴琰用拇指摩挲她的臉,語氣溫柔:“隻要你不犯錯,就能一直留在朕身邊。”
薑姝儀感覺他態度沒那麼強硬了,便又往他懷裡鑽,把發紅發燙的臉貼在他胸膛上:“那,那怎麼才能不犯錯呀?”
裴琰倒也沒再強迫她看自己,一隻手輕輕掬水,灑落在她光潔的雪背上,溫聲道:“朕向來寬仁待下,你損壞了什麼東西,或是服侍的不周到,朕都不會追究。”
那還有什麼錯好犯?
薑姝儀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裴琰又道:“隻是做奴婢,最重要的便是順從,聽話,隻忠於朕,你若對朕有異心,朕就真的不要你了。”
薑姝儀立刻把他抱得緊緊,語氣有些慌亂:“臣妾不會的!臣妾很聽話!陛下彆不要臣妾!”
裴琰知她最害怕的便是被自己舍棄,本也隻是隨口威懾一句,沒打算嚇著她。
“好。”他也抱著薑姝儀,安撫:“朕知道,你一直是最聽話的,朕不會不要你。”
薑姝儀連連點頭。
點著點著,她覺出有些不太對勁兒了。
薑姝儀茫然低頭,複又抬頭:“陛,陛下?”
裴琰麵上帶著微微笑意:“不是說聽話嗎?彆動。”
薑姝儀這次是真沒法子自己清洗了。
裴琰猶豫了一下,還是幫了她。
薑姝儀被抱回床榻上,眼角還噙著淚,拽裴琰:“腰疼。”
裴琰拿錦被蓋住她,眼含笑意:“睡一覺,明日就好了。”
薑姝儀覺得好不了,但實在太累太困倦,便隻往內側挪了挪,紅著眼道:“陛下也過來睡。”
裴琰知道她要自己抱著才安心,無奈地道:“好,朕去吩咐程守忠一聲,就回來抱你。”
薑姝儀點點頭,縱然很想睡覺,還是強撐著眼皮等他回來。
裴琰去了外殿,不知與程守忠吩咐什麼,壓低了聲音,她聽不清,須臾便回來了。
明黃帳幔落下,薑姝儀縮進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總算徹底放鬆,閉上眼睡了過去。
翌日薑姝儀被裴琰喚醒。
迷迷糊糊的,她還想睡,隻聽裴琰溫聲道:“朕去上朝了,怕你昨夜在浴池著涼,囑咐太醫開了藥,你起來時記得喝下。”
薑姝儀含糊地“嗯”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被叫醒後就很難睡熟了,裴琰一走,薑姝儀的困勁兒便慢慢消散了。
她坐起身,朝外喚人。
真正的禦前宮女進來了,領頭的芳初薑姝儀認得,調得一手好香,在東宮就跟在裴琰身邊當差,和她宮裡的滴翠是頗為交好。
此刻芳初手中捧著個托盤,裡麵一件簇新衣裳,薑姝儀伸頭一瞧,還是宮女服。
“姑娘起來吧,第一日到禦前當差,可不能一直躲懶呀。”
芳初笑吟吟地說著,眼中滿是揶揄。
薑姝儀耳朵頓時燙起來了。
原本以為裴琰也就是在私底下和她玩鬨玩鬨,怎麼弄得人儘皆知了?
薑姝儀與芳初還算相熟,想到昨日在浴池實在過了些,腰後現在還疼,身上指不定多少印記,便不想讓那些不熟悉的宮女服侍更衣,隻留下芳初。
芳初雖愛笑,可在禦前當差的人,還是有幾分穩重在身上的,看出薑姝儀窘迫,就絲毫沒有打趣她身上深淺不一的痕跡,麵色尋常地更衣。
薑姝儀也就放鬆不少,在她幫自己係絲絛時,忽然想到什麼,低頭問:“芳初姐姐,本宮被禁足這幾日,陛下一直召幸清嬪嗎?”
芳初蹲跪在地上,笑著道:“陛下病了兩日呢,娘娘們輪流侍疾,並沒有召幸嬪妃。”
病了?薑姝儀驚訝,她怎麼沒看出來。
又問了幾句裴琰的身子,得知他已經痊愈,薑姝儀才放下心。
換好衣裳,程守忠便進來了,讓宮人呈上一碗黑漆漆的藥汁。
“這是陛下吩咐的,憂心娘娘著了風寒,娘娘快趁熱喝吧。”
薑姝儀有些怕苦,若是裴琰在她還能撒撒嬌,可對著一群宮人,她就是薑妃娘娘,皇子生母,要有威儀的。
她接過湯藥,滿臉輕鬆地一飲而儘。
而後苦得咳了起來。
芳初立刻給她奉上一小碟蜜餞。
薑姝儀吃了顆金絲蜜棗,又喝了兩口茶水,才算徹底把嘴裡的苦味壓了下去。
這預防風寒的藥這麼苦嗎?她記得前不久還喝過,苦是苦,可還是有些甜味的,沒這麼讓人難以接受。
興許是太醫給裴琰開的用藥更足吧。
薑姝儀獨自在乾清宮待了一日。
裴琰今日下朝後便在禦書房與臣子議事,隻中午讓太監捎了個信回來,讓她自己好好用膳,不必等他。
這一等便到黃昏。
薑姝儀這一日也算是開了眼了。
上午,吳貴妃送了糕點來,還留下一堆關懷陛下聖體的話,她氣得慌,問過程守忠能不能吃後,自個兒全吃了。
中午,薛淑妃說做了兩樣爽口小菜,陛下大病初愈,若對油膩之食沒胃口,可以嘗兩口佐膳,薑姝儀氣不過又吃了。
午後,謹嬪最氣人,說新學了支舞,要跳給陛下解乏。
這下沒法吃了,薑姝儀氣的咬牙切齒。
聽芳初說,不止這三位,從她被禁足後,往乾清宮獻殷勤的嬪妃就沒斷過。
可不是嘛,自己得寵時,她們一個個心知撼動不了,便都不做這些無用功爭寵,可昭陽宮的禁足令一下,滿宮上下看到溫瑤一個新人都能受寵勝過她,自然都死而複生,開始重燃爭寵的希望了。
爭吧,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如今就在乾清宮住著,看誰爭得過誰!
裴琰是在傍晚回來的。
程守忠服侍他更衣,薑姝儀就站在他麵前,眼巴巴地看他。
裴琰見她這副樣子,便問:“做錯事了?”
薑姝儀立刻瞪大眼:“沒有!”
裴琰“嗯”了聲,既然沒做錯事,那便是又想他了。
程守忠剛解開陛下腰上的玉帶,正要脫下龍袍,便被陛下抬手製止了。
裴琰看著薑姝儀,溫聲喚:“過來。”
薑姝儀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走上前。
裴琰屈指輕敲一下她的額頭,笑嗔:“哪裡來的奴婢,怎就這麼沒有眼色,看見自家主子更衣也不過來服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