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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辭而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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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學教室裡,日光燈管如同老舊的留聲機,發出惱人的嗡嗡聲響。

那聲音仿佛鑽進了我的骨髓,讓人心神不寧。

我機械地擦拭著實驗台,已經是第七次了。

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越來越濃烈,熏得我幾近作嘔,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白大褂上的第三顆紐扣。

那是在市局刑偵科的最後一天,當最後一份屍檢報告遞到我手中時,它突然崩飛。

如今正躺在學校儲物櫃的最底層,和那張冷冰冰的辭退通知單緊緊疊在一起,成為我那段戛然而止的刑偵生涯的殘酷見證。

兩周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我站在刑偵科長的辦公室裡,雨水順著雨衣不斷滴落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水漬,眼睜睜看著沈綾夏的工位被徹底清空。

那柄桃木劍模型,仿佛還帶著斬妖除魔的淩厲氣勢。

畫著二十八宿圖的文件夾,每一道線條都好像藏著宇宙的秘密。

還有那枚總掛在鍵盤邊的三清鈴,輕輕晃動便能發出清脆聲響。

如今卻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擅自泄露案件細節,違反紀律。”

科長的聲音冰冷而嚴厲,仿佛裹挾著窗外的暴雨寒意。

他把辭退函重重地按在桌麵上,那鋼印好似一把利刃,深深壓穿了林小芹的屍檢照片。

“上級要求案件封存,你明天不必來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看著科長那冷硬的麵容,心中滿是不甘與疑惑。

我最後一次刷開證物室的門禁,門禁係統的提示音格外刺耳,像是在嘲諷我的落魄。

冷藏車輪胎的橡膠碎屑還封存在物證袋裡,袋子上沈綾夏的簽名已經被黑筆粗暴地劃掉,那潦草的痕跡仿佛是對我們所有努力的否定。

她在淩晨三點發來的短信隻有簡短的四個字:“勿查,保重。”

可當我顫抖著手回撥過去時,電話那頭卻傳來“您所撥打的號碼已為空號”的冰冷提示。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儘的黑暗深淵,孤立無援。

窗外的梧桐葉在暮春的微風裡輕輕搖曳,投下的影子就像停屍房冷櫃上的條形碼,讓人不寒而栗。

實驗搭檔陳薇拿著鑷子,輕輕戳了戳我麵前那隻胸腔被打開、心臟位置被切得稀爛的灰兔標本,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關切。

“羅晨,要換一具嗎?這兔心都被切得不成樣子了。”

陳薇紮著高高的馬尾辮,一雙大眼睛明亮而有神,總是透著一股靈動勁兒,此刻正滿含擔憂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握著手術刀尖,挑開兔子殘存的膈肌,刀柄傳來的觸感讓我瞬間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暴雨如注的夜晚,回到了那輛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冷藏車旁。

耳邊回蕩著沈綾夏的槍聲、屍傀的嘶吼,還有她轉身時,那重瞳裡飽含卻又未說出口的警告,那眼神,至今仍刻在我的腦海深處,揮之不去。

“聽說你之前在刑偵隊挺風光的?”

陳薇湊過來,幫我固定解剖夾,馬尾辮不小心掃過了實驗台邊的臟器模型。

她一邊忙活,一邊好奇地問道,聲音不大,卻引得後排正在縫合豚鼠血管的新生紛紛抬頭張望。

我一邊數著兔子肋間的血管分支,一邊故作鎮定地回答:“畢業論文數據不夠。”

我心裡清楚,這個借口破綻百出,根本騙不了任何人,可眼下也隻能用它來應付這些好奇的目光了。

“就你?畢業論文數據不夠?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有事兒瞞著我們。”陳薇撇了撇嘴,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不過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等你想說了,隨時都能找我。”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動作熟稔又自然,讓我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傍晚,圖書館天台堆滿了考研資料,一片狼藉。

我坐在角落裡,在《法醫病理學》第217頁夾進了素齋館的茶包。

泛黃的紙頁上,“低溫損傷”章節的批注還留著沈綾夏的香水味。

那天,她就坐在我身邊,指著鄭少的屍檢照片,語氣篤定地說:“看這冰晶形態,至少經曆了七次凍融循環。”

她說話時專注的神情,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這張照片和她的分析。

如今,茶包上的太極圖在我的體溫下仿佛變得滾燙,就像她最後那條短信留給我的餘溫,讓我難以忘懷。

宿舍樓下的快遞站排著長長的隊伍,人群嘈雜,我站在隊伍裡,滿心都是不安。

終於拿到了那個匿名紙箱,寄件地址欄上畫著一個神秘的菱形符號,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拆開層層氣泡膜,一個青銅鑰匙造型的u盤出現在眼前,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冷冽的光,仿佛在召喚著我去揭開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將它插入電腦,監控視頻瞬間自動播放:

穿著潼城二中校服的男生正在便利店購買鹵肉飯,收銀小票上顯示的日期竟然是昨天。

而昨天,正是我被刑偵科辭退的日子,這絕不可能是巧合,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驚天的秘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了一串化學方程式。

我盯著手機屏幕,一眼就認出這是防空洞實驗室牆上塗鴉的公式,最後一行原本被雨水暈開的字跡,此刻卻清晰無比:“臨界值=119x23次”。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和這些離奇的事情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莫名的恐懼和興奮交織在心頭。

“羅晨!”室友王浩猛地撞開寢室門,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運動鞋在地上甩出一串泥點。

他向來都是這麼大大咧咧的,此刻一臉焦急,額頭上還掛著汗珠:“教授讓你去趟病理實驗室,說是市局轉來的教學標本……”

“這麼急?知道是什麼標本嗎?”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也不清楚,就說是挺重要的,你趕緊去吧。”王浩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病理實驗室裡,停屍櫃的氮氣白霧還未散儘,整個實驗室都彌漫著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

不鏽鋼台麵上放著一個裹屍袋,拉鏈卡在三分之一處。

我緩緩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而沉重。

當手指觸到死者腫脹的皮膚時,手中的解剖刀不受控製地“哐當”一聲墜地。

這是個約莫四十歲的男性,有著典型的溺水特征,麵色蒼白腫脹,嘴唇泛紫。

但他的指甲縫裡卻嵌著熒光橘的汽車漆,這與三個月前高速路連環追尾案的遇難者特征驚人地吻合。

“這是今早打撈上來的浮屍。”助教站在一旁,一邊翻著交接單,一邊皺著眉頭說,“說是酒駕落水,可奇怪的是,肺葉裡沒有溺液。”

他的眼神中滿是疑惑,遞來的x光片顯示死者肋骨斷裂方向異常,像是被某種巨大的重物擠壓所致,這絕不是普通的溺水事故。

“沒有溺液?那死因是什麼?”我接過x光片,仔細端詳著,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

“目前還不清楚,所以才叫你來幫忙看看,你之前在市局實習,經驗豐富,說不定能發現什麼。”助教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滿是期待。

午夜,教學樓裡寂靜無聲,仿佛一座被遺棄的鬼屋。

我躲在衛生間隔間,對著手機屏幕仔細比對u盤裡的數據。

監控視頻的元數據顯示拍攝於昨天,但便利店招牌右下角的開業日期卻是2023年4月,可今天才三月初,這時間上的巨大矛盾讓我頭皮發麻,後背直冒冷汗。

突然,鏡麵蒙上了一層水霧,我用袖口擦拭時,竟赫然發現鏡中自己的倒影正在詭異地微笑。

鎖骨處的刺青在皮下泛著青芒,那笑容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陰森而恐怖。我嚇得連連後退,差點摔倒在地。

“還不睡?”保潔阿姨的拖把突然撞開隔間門,消毒水味瞬間衝散了這可怕的幻覺。

我驚魂未定,逃也似的跑回宿舍,卻在樓梯拐角撞見了陳薇。

她抱著《法醫毒理學》的筆記本,馬尾辮上沾著夜櫻的花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你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擔憂,月光把她睫毛的陰影投在教科書封麵上,像極了以前在刑偵隊熬夜加班時,沈綾夏在檔案櫃前檢索的背影,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

“我……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掩飾自己的慌張。

“你彆騙我了,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一定要跟我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陳薇上前一步,直視著我的眼睛,眼神中滿是真誠。

我心中一暖,剛想開口,卻又猶豫了,這些事情太過複雜離奇,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真的沒事,謝謝你,陳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朝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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