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完全穿透雲層,就被病理實驗室的百葉窗切割成一道道明亮的線條,灑在室內的每一個角落。
我抬手推開那扇玻璃門,“吱呀”一聲,打破了這裡原有的寂靜。
沈綾夏站在解剖台前,身姿筆挺,專注地用鑷子夾著林小芹的胃內容物切片,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晨光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明暗交錯的條紋更襯出她眉眼間的英氣,那微蹙的眉峰,像是藏著解開案件謎團的鑰匙。
“早。”
我打了個招呼,聲音在這空曠又充滿消毒水味的空間裡回蕩。
沈綾夏聞聲轉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對案件的執著。
“你可算來了,看看這個。鹵肉飯裡的酸黃瓜有問題。”
她把載玻片輕輕推進顯微觀察儀,語氣篤定,“醃漬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但生產批號顯示這罐醃菜已經過期三年。”
我走上前,湊近觀察儀,那模糊的影像中,酸黃瓜的細胞結構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異樣。
“這怎麼可能?便利店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吧。”
我皺起眉頭,心中滿是疑惑。
沈綾夏直起身子,雙手抱在胸前,分析道:“要麼是便利店被人動了手腳,要麼這罐醃菜根本不是從便利店正常渠道來的。”
監控畫麵在投影儀上無聲地循環播放著。
林小芹前天傍晚六點零七分拎著便利店塑料袋進入公寓。
七點二十分臥室燈熄滅,黑暗吞噬了畫麵。
而便利店收銀係統卻顯示,那罐過期醃菜是在案發當天淩晨兩點十一分售出的。
“時間悖論。”
我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迅速畫出時間軸,線條在白板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要麼監控被篡改,要麼有人對屍體做了手腳。”
沈綾夏沒有回應,她突然將冷凍標記的特寫照片貼在死者後頸,照片上那菱形的印記格外刺眼。
“菱形邊長12厘米,鋸齒間距03毫米,這是德國海樂公司的屠宰標簽機規格。”
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調出海關數據庫,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潼城隻有三家進口過這種設備,最近的是西郊肉聯廠,去年三月報廢。”
“肉聯廠?這和林小芹的死有什麼關聯?”
我不禁問道,腦海中努力拚湊著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
沈綾夏微微搖頭:“現在還不清楚,但這肯定不是巧合。”
我嗅了嗅解剖刀上殘留的苦杏仁味,那股刺鼻的味道讓我瞬間清醒。
“被害人指甲縫裡的纖維呢?有什麼發現?”
“亞麻與滌綸混紡,紅色染料與潼城二中的校服麵料一致。”她將光譜分析報告遞給我。
“但該校十年前就改用運動服款式。”
“十年前?這跨度有點大啊。”
“難道是有人故意穿著舊校服作案?”
沈綾夏還沒來得及回答,物證科送來現場複勘報告。
我們同時注意到那個黃銅門鎖,鎖芯磨損痕跡顯示最近三個月頻繁使用,但房東堅稱這間房空置兩年。
我拿起鑰匙齒形拓片對著日光燈,光線透過拓片,映出七道齒槽,第五齒有02毫米偏差。
“七道齒槽,第五齒有02毫米偏差,這是手工複刻鑰匙的特征。”我說道。
沈綾夏剛要開口,她的手機突然彈出交通監控截圖。
案發當晚十一點四十三分,一輛沒有牌照的冷藏車出現在棉紡廠後巷,擋風玻璃反光中隱約可見海樂公司的標誌。
“去肉聯廠。”她毫不猶豫地抓起車鑰匙,眼神堅定,“那台報廢的標簽機可能還在倉庫。”
車子在馬路上疾馳,兩旁的景物飛速掠過,像是模糊的幻影。
沈綾夏專注地開著車,我望著窗外,心中不斷思索著案件的種種細節。
穿過生鏽的鐵絲網時,我踩到了黏膩的油脂,差點滑倒。
廢棄廠房裡彌漫著腐肉與消毒水混合的惡臭,讓人作嘔。
沈綾夏的強光手電掃過牆麵的生產日誌,光線在那些泛黃的紙張上跳躍,最後停駐在2021年3月15日的記錄——值班員簽名是林小芹的父親。
“被害人父親三年前死於工傷。”
她翻開警務通檔案,檔案裡的文字似乎在訴說著一個家庭的悲劇,“賠償糾紛導致林小芹從醫學院輟學。”
“所以,林小芹的死會不會和這賠償糾紛有關?”我提出自己的猜測。
沈綾夏沒有立刻回答,我們在冷庫角落找到那台標簽機。
電源指示燈詭異地亮著綠色,在這昏暗冰冷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操作屏顯示最後一次使用時間是三天前的淩晨兩點十一分。
沈綾夏蹲下身子,拆開控製麵板,電路板上凝結著冰晶。
“有人用液氮維持設備低溫運行。”她站起身,眉頭緊鎖,“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我注意到傳送帶縫隙卡著半片暗紅色指甲。
比對後發現與林小芹左腳無名指的殘缺完全吻合,但dna檢測顯示這是二十歲左右男性的組織。
“雙重生物特征。”沈綾夏用紫外燈照射指甲,光線透過指甲,映出奇異的光芒,“表皮細胞屬於林小芹,甲床乾細胞卻來自未知男性。”她突然扯開我的防護服領口,動作有些急促,“你鎖骨上的淤青怎麼回事?”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心中一驚,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小心撞到解剖台了。”
鏡子裡,淡青色的蓮花紋路正在皮膚下若隱若現,我強裝鎮定,可後背卻滲出冷汗——今早更衣時這些紋路還不存在。
回到警局時,張主任正對著新發現的監控錄像咆哮。
畫麵顯示林小芹在案發次日下午四點出現在城南菜市場,她穿著那件熟悉的毛衣,在人群中穿梭,而她屍檢確定的死亡時間是在前天深夜。
“這是贗品。”沈綾夏迅速放大截圖,眼睛緊緊盯著屏幕,“她毛衣第三顆紐扣的縫線方向與現場屍體相反。”
技術科送來手機數據恢複報告。
林小芹的雲端相冊存著七百多張製藥廠排汙口照片,照片裡的排汙口冒著黑煙,汙水橫流,最近更新停在三個月前。
我放大其中一張照片,排汙管陰影裡蜷縮著穿潼城二中舊校服的身影。
“雙重時空的證據鏈。”我在白板上畫出兩個交疊的圓,試圖用圖形來解釋這複雜的案件,“被害人同時存在於兩個時間維度,就像被折疊的紙頁”
沈綾夏突然用紅筆圈住製藥廠lo:“海樂公司的母公司。”她的香水味混著冷庫的腐臭味飄來,讓我有些恍惚,“三年前他們收購了肉聯廠。”
“這麼說,這背後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深。”
我們連夜突審製藥廠保安科長時,訊問室的日光燈開始頻閃,發出“滋滋”的聲響。
保安右手小指缺失的傷口結痂很新,我注意到他每次摸煙盒都會不自然地屈伸無名指。
“七月十三號你在哪?”我拋出從林小芹舌麵提取的數字,聲音低沉而有力。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一道強光刺痛,打火機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綾夏突然抓起他的右手,動作迅速而果斷,缺失的小指斷麵露出金屬光澤——那是冷凍標簽機的激光刻印頭。
“你在用殘疾騙保險金。”
我將傷殘鑒定報告拍在桌上,報告在桌上彈了一下,又緩緩落下,“真正缺失的是無名指,但監控顯示你上周還在用雙手操作設備。”
保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供出了倉庫地址。
我們趕到倉庫,眼前的景象讓我們震驚不已。
成堆的過期食品貼著新鮮標簽,像是被精心偽裝的陷阱,冷庫裡懸掛著二十具裹屍袋,每一個都像是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沈綾夏用鑷子夾起標簽機的色帶,仔細端詳著:“他們在篡改食品保質期,林小芹發現了這個秘密。”
但當我掀開第三具屍體時,呼吸幾乎停滯。
死者後頸的菱形凍傷與林小芹如出一轍,而他的臉正是監控中那個穿舊校服的少年——製藥廠董事長七年前車禍“身亡”的獨子。
“這不是凶殺案。”沈綾夏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是時空欺詐。”
“時空欺詐?這怎麼可能?”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心中充滿了疑惑。
沈綾夏深吸一口氣,開始解釋:“他們利用時間差,製造假象,篡改證據,讓一切看起來都合乎常理,卻又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沈綾夏握緊拳頭:“收集證據,把他們一網打儘,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