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邊往坡上走,一邊沿路查看野果樹的生長情況。
一開始,農科所的同誌們還有些興致缺缺,似乎隻是走個過場。
越往前走,大家臉上的神情都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周教授激動地在幾棵樹之間來回查看。
最後這才興奮地給出了結論——
“這山上的桃樹基本都是山桃,這種桃樹極其耐寒旱,對肥水要求不高,貧瘠山地也能長得很茂盛。
隻是肉少核大毛又多,吃是不好吃,但非常適合嫁接。
還有這野梨,其實是一種杜梨,又叫棠梨,那就更不好吃了。
但是啊,這種樹也同樣生命力頑強,嫁接的存活率也很高。”
杜梨,又叫棠梨
周教授的話無疑給四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大隊長更是激動地拉了一把羅會計,“太好了,沒想到有一天這野果子樹還真能派上用場!
那周教授,咱們什麼時候能安排果樹嫁接?”
周教授無奈地搖頭苦笑,“顧大隊長,你先彆急,這嫁接可是項技術活,又不是下地割麥子,擼起袖子就能乾。
而且山裡的果樹情況我們還沒全部掌握,有些年頭久的也不適合嫁接,還要再從長計議。
好在現在時間來得及,幸好你們過來得早,不然今年就錯過了。”
大隊長聽得雲裡霧裡,“周教授的意思是,這嫁接還要看樹的條件,不是想接就能接的,是不?”
幾個技術員漸漸沒了耐心,覺得周教授的話無疑是對牛彈琴。
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懂,還一直追問。
按照他們對周教授的了解,剛才解釋了那麼多,已經是極限了。
接下來再繼續追問,說不定就要坐冷板凳。
幾個技術員忽然對這個啥也不懂、上趕著要嫁接的大隊長產生一絲同情,同時又有幾分無奈和好笑。
可誰知,周教授非但沒有不耐煩。
竟然又細細給幾人解釋了起來。
“一般來說,我們會選兩年內的桃樹和三年內的梨樹來嫁接,這樣的果樹枝條柔韌,成活率也高。
但是考慮到你們山上很多果樹已經超過這個年限,我們建議還是要放寬些年限,畢竟,年限高的果樹更容易提前掛果,能快速給大隊創收。
隻不過,這樣操作的難度有些大,需要非常豐富的嫁接經驗才行。”
大隊長不懂難度在哪,但是大體的意思他聽懂了。
這事能辦,就是有點棘手。
至於給不給辦,就看他們的決心和態度了。
為了表示決心,今天說什麼也要把人先給留下來。
想到這,大隊長忙激動地握住了周教授的手,一臉期盼道:
“周教授,這也快晌午了,咱們還是先回村隨便對付一頓,咱們邊吃邊說。”
蘇清苒三人得了大隊長的眼神示意,也連忙開始勸說起來。
“是啊,先回村吃飯吧,這山上太亂了,等我們收拾下,下次再來。”
幾個年輕的技術員麵麵相覷。
他們之前也跟著周教授下過幾次鄉,每次都是自帶乾糧,一般不會在老鄉家吃飯。
今天時間還早,那就更不會留下來吃飯了。
可誰知,周教授卻一臉坦然地答應了,“也好,具體的情況一會咱們邊吃邊聊。”
幾人一聽,頓覺震驚不已。
這一個小山村有什麼魔力?能這麼吸引他們那油鹽不進的周教授
況且昨天他本人也是不想來,隻是被人磨的沒辦法,這才答應過來看一眼。
他說看一眼,大家自然都以為是過來走個過場。
沒想到還真要接這個活?
大隊長見他答應,頓覺有戲,立馬高興地叫上顧逍在前麵帶路。
又給小蘇使了個眼神。
蘇清苒立馬心領神會,這是準備繼續用他倆慣用的一招——鴻門宴。
辦法雖老套了點,但是確實是好使。
隻不過,兩人都犯愁,今天要用什麼招待?
年前那是趕上了好時候,正好在殺年豬。
年一過,彆說家裡的肉了,就連肚子裡的油也都快刮乾淨了。
大隊長搜腸刮肚一路,一進院子,便連忙招呼著媳婦殺雞。
顧嬸一聽說要殺雞,臉色都綠了。
“又來客人了?”
大隊長朝後指了指,小聲道:“可不是,都是貴客,快去弄吧!”
蘇清苒見狀,悄悄走到了顧逍麵前,掏出自家的門鑰匙給他。
“還是去我那抓兩隻雞來吧?一隻人多也不夠吃,案板上的豆芽也端來,順便看看南星在哪玩,把他喊來。”
春天一到,村裡各家各戶都要準備孵小雞。
顧嬸就剩那麼一隻,看得比她的命根子還要重。
反正她也不缺雞,留一隻在明麵上,過兩天再悄悄拿兩隻雞崽出來。
顧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頭嬸子想辦法還你。”
說完,便急忙忙準備菜去了。
村裡的人聽說城裡來了技術員,而且一來就是好幾個,都十分好奇。
得知蘇知青主動貢獻了兩隻雞後,大家也都紛紛在家裡翻找能拿得出手的吃食。
不多會,便有人陸陸續續挎著籃子去了顧家。
有的拿了個雞蛋,有的是一把乾豆角,一捧乾蘑菇或木耳。
還有的,直接把過年沒舍得吃完的鹹魚鹹肉給拿了過來。
張兵和趙軍幾個小夥子拿起漁網,正準備下水碰碰運氣。
除了菜,還有主食。
都是城裡來的技術員,總不能給人家吃雜糧,可這麼多人,誰家也沒有這麼多白麵。
幸虧這次過年大家夥都換了點,很多人家還沒舍得吃完,便都拿了過來。
周教授帶著技術員們坐在堂屋裡,卻把外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見這麼多人往廚房送東西,大家的心情都開始複雜起來。
其實這年頭,他們城裡拿工資的,吃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個月能吃上一頓肉就已經算可以的了,雞蛋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
而為了招待他們,人家卻眼睛不眨一下地殺了兩隻雞。
虧他們剛才還以為,顧大隊長這是在給他們擺鴻門宴。
大隊長和老鄉們的樸實慷慨讓他們慚愧不已,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戴著有色眼鏡去看人家。
幾個剛剛還有意見的小年輕也都閉上了嘴。
隻不過,待廚房裡的香味一飄出來,眾人的口水便開始瘋狂往外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