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山大隊平時幾乎沒有外麵的人進來,郵遞員是個例外。
隻見他身穿綠色製服,腳蹬一輛二八自行車,車後座兩邊綁著兩個綠色褡褳口袋,裡麵鼓鼓囊囊地裝著包裹信件。
孩子們見了一窩蜂地湧上前去湊熱鬨。
隻不過,這山裡的村民鮮少會收到什麼包裹信件,大頭還在知青那邊。
果不其然,一聽到這熟悉的鈴鐺聲,一群知青們都紛紛起身走了過去。
徐嬌惦記著家裡給她郵的東西,步子最為急切,“家裡給我寄的包裹可算到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憋著一股氣,找著機會想要超過蘇清苒一頭。
隻可惜,乾活乾不過她,打架也打不過她。
但是好歹自己有個美滿的大家庭。
至於蘇清苒,一個人帶著侄子下鄉,想必家裡其他人都死絕了。
想到這,徐嬌便飛快地來到郵遞員小夥子跟前,用手拉了拉兩根麻花辮,“同誌,有沒有我的包裹?我叫徐嬌。”
“徐嬌?好像有你一封信。”
徐嬌睜圓了眼,“這不可能吧?你再給看看。”
郵遞員翻了翻,確認了一遍,“確實沒有,一共就來了兩個包裹。”
說著,便不再理她,開始一個包裹一個包裹往外拿。
“陳衛國,你的包裹。”
“蘇清苒,你的包裹。”
蘇清苒剛帶著蘇南星走到村口,遠遠就聽見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怔。
誰會給她寄包裹?
知道她下鄉地址的人不多。
待取了一看,竟然是馬叔和馬嬸給她寄過來的。
除了包裹,顧曉蕙還給她寫了信過來。
徐嬌看了一眼拿著包裹和信件的蘇清苒,氣得直跺腳。
蘇清苒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卻拿著信一溜煙跑了。
還挺識相。
蘇清苒拎著包裹一路往家走,路過打穀場,幾個嬸子都好奇問她是不是家裡給寄來的東西。
蘇清苒知道她們是好奇,有些事越是含糊,人家就越要追根究底,便笑著解釋。
“不是,包裹是我叔叔嬸子寄來的,信是高中同學給寄的。”
“你叔叔嬸子對你可真好,剛下鄉就寄了這麼多東西。”
“高中同學?上次顧嫂子好像是說過你是那誰的高中同學來著?”
蘇清苒笑著點了點頭,“顧曉蕙,就是大隊長家的遠房侄女,我和她是高中同學。”
眾人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
又把好奇心放在了其他收到包裹或者信件的知青上。
蘇清苒無奈地笑了笑,大隊嬸子們的好奇心的確和顧逍說的一樣,維持不了多久。
之前她打徐嬌的時候,全村老少爺們乾活下地、吃飯遛彎說的可全是這事。
這才過了多久,已經沒人再提了。
蘇清苒拎著包裹和信回到家,打開一看,果然是馬叔和馬嬸寄過來的麥乳精和罐頭之類的東西。
信上說,馬叔在她走的那天去醫院做了檢查,幸好及時,現在吃藥控製住了。
怕她在鄉下不適應,所以寄點東西過來。
拆完包裹,蘇清苒又打開了顧曉蕙的信。
一打開,撲麵而來的全是顧曉蕙那咋咋呼呼的驚歎號,都是熟悉的味道。
信上細說了她和南星下鄉那天,蕭棟國和沈雲芳一起去廠裡找馬廠長,被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的情形。
還說蕭棟國一直不肯相信她離開,以為自己搬到了機械廠宿舍。
每天一下班就在宿舍門口守著。
人沒等到,車間也被他翻遍了,又開始滿城地去找她。
找不到人,便天天等在顧曉蕙下班的路口,追問她要自己的地址。
顧曉蕙煩不勝煩,便喊上父親和大哥一塊,堵在巷子裡給他揍了一頓。
馬廠長也找他談話,要是工作再這麼不上心犯錯,就要開除他。
蕭棟國這才算是消停了下來。
蘇清苒看著信上過往那些熟悉的人和事,感覺像是過了很久。
山裡的日子忙碌又充實,就好像和外界徹底絕緣了一樣。
來到這以後,她很少會想起上輩子的那些事。
顧逍從南星那聽說蘇清苒帶了信和包裹回家,生怕她會受什麼刺激,又像上次一樣大哭一場,便急忙忙跑了回來。
在院子裡轉悠了好一會,這才聽到她開門出來的動靜。
顧逍眼疾手快地抓了隻茶缸在手裡,“蘇知青,你在家呢?沒事吧?”
蘇清苒一頭霧水,“沒事啊,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喝口水。”
蘇清苒哦了一聲,隨即轉身回房拿了副勞保手套出來,“這個給你。”
顧逍愣了一瞬,“給我的?”
“嗯,上次在山裡多虧了你給我帶路,還有,這段時間沾你的光,我和南星沒少跟著你吃肉,總要表示表示。”
之前她怕露餡不敢從空間裡拿太多東西出來。
如今來了包裹,又是她一個人拆的,裡麵有什麼,全是她說得算。
顧逍還在愣神之際,蘇清苒已經拿著幾本小人書重返打穀場。
這兩天農活太忙,她還沒工夫給南星上課。
但是之前在家的時候,南星已經有了一點基礎,簡單的字已經能認不少。
與其讓他整天跟著村裡的孩子們瘋玩,不如讓他們一塊看看畫片小人書。
有了興趣,遇到不會的字來問自己,學得更快。
等蘇南星從姑姑手裡接過小人書後,一群正準備去掏鳥窩的孩子果然都饒有興致地圍了上來。
和南星年齡相仿的孩子都還沒去上學,大家便都纏著南星念給大家聽。
聽了一會,扒玉米的幾個嬸子也感興趣地把幾個孩子給叫了過來。
“坐這裡念,讓我們也聽聽,上麵講的都是啥故事?”
蘇清苒看見幾個嬸子都勾著頭去看,忍不住笑了笑,也好。
這兩天她聽這些嬸子討論誰家雞下了多少蛋,都已經聽得耳朵快要長繭子了。
偶爾換換花樣也不錯。
等小山堆似的玉米棒子成了金燦燦的穀粒。
等脫下來的稻穀曬得一咬咯嘣響。
大隊交公糧的日子終於到了。
出發頭一天。
大隊長領著所有的社員在打穀場集合,把曬出來的稻穀和玉米挑出曬得最乾、最飽滿的裝袋過秤。
整個過程都十分仔細,生怕裝了不好的糧食進去,到了公社被退回來。
好的挑完,剩下次一些的留著日後分糧。
大隊的人來回忙忙碌碌,麵上都帶著‘豐收’的喜悅。
蘇清苒卻看得有些心酸。
辛苦忙碌了大半年,每天風裡雨裡不停乾活,卻隻收回了這麼一點糧食。
沒有良種、沒有化肥,隻能靠一雙手一點點的乾。
有時候不是不努力,實在是先天條件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