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墨蒼冥出聲,泥像喜帕上流蘇一晃。
一道鬼火湧出,落在阿眉身上,刹那間就將她包裹。
阿眉痛得尖叫一聲,劉小蘭這具人身,在火中化成蛇軀:“我已經是人了,懷了人胎,你這樣會遭天譴的……”
這次喜帕都沒動,隻有墨蒼冥冷厲的聲音傳來:“既然要幫本君振興鬼道,那就先去煉獄呆上幾百年,慢慢享受吧。這就是對你的天譴!”
地上猛的出現一道裂縫,熔岩翻滾,烈焰熊熊,宛如白光的火舌飛卷,瞬間將阿眉拉了下去。
她大聲慘叫:“鬼君饒命,饒命啊……”
可火光一閃,整個房間都恢複了寧靜,連熱浪都退了。
隻留滿地嚇得瑟瑟發抖,匍匐不動的蛇,被烘乾得像枯骨的胡胖子,以及再也沒有動靜的泥像。
柳長眠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窗戶邊,捧著那烘乾的蛇像。
朝我苦笑道:“鬼君最近帶著我去尋是誰泄露了你的行蹤,所以阿眉壓床時,不在。”
“鬼君對娘娘真心,天地可證,日月為鑒!”
“這裡鬨出了動靜,我來收尾,請娘娘先行離開。日後有事,吩咐小的就行。”
他原本光鮮的衣袍,這會都變得焦黑,還有著破洞,嘴滲著血。
說話時,連旁邊的牙,都少了一顆。
看樣子,墨蒼冥沒有出言嗬斥,是直接動手了。
如果不是柳長眠護佑一方,這會怕不隻是言不由衷的替墨蒼冥說好話這麼簡單,也和阿眉一起拉入煉獄了。
我抱著墨蒼冥的泥像,看著他:“我打小和鬼一起長大,當然有婆婆在,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成了厲鬼。”
“可我知道,婆婆也是鬼。鬼與人一樣,都各有好壞。”
“就像……”我看著柳長眠捧著的蛇像,沉聲道:“人與蛇。如果不是胡胖子他們對著阿眉這條蛇,任意折辱打殺,她也不會化成蛇鬼。”
百年修行,無端受辱,落了個屍骨無存,豈能不恨。
柳長眠握著蛇像的手一緊,猛的看向我,瞳孔時圓時豎。
跟著卻低頭苦笑了一聲:“可天道不是這樣的,世人也不是這樣想的。”
“見蛇不打三分毒,生來是蛇,就是錯!”
樓下傳來了警報聲,我也沒多少心情寬慰柳長眠,抱著泥像,和在車裡的村長彙合,直接回了村。
路上將胡胖子他們的所作所為說了,村長哎哎的歎氣。
當晚墨蒼冥入夢,依舊頂著喜帕,坐在床邊看著我:“江柳,人與鬼,當真是一樣的嗎?”
“你當真信我?”
隻是後麵這一句,帶著無比的遺憾。
我想醒過來,卻睜不開眼。
他就算對我的意圖,也是阿眉說的那些,可他終究留了幾分底線。
這些年,也護著我。
以墨蒼冥的本事,想像阿眉那樣對我用強,有的是機會。
可他終究沒有,這就值得我信!
接下來一段時間,墨蒼冥沒有再現身,連入夢都沒有。
反倒是村裡那些做吞吃賭博、抓蛇的,不是被蛇咬,就是大病一場,要麼就是破了大財。
村長終究是心善,帶他們到黃泥廟,求我給他們化符水喝,再讓我在廟裡做場法事。
我一個養鬼的,哪會化什麼符水,更不會做法事。
村長明說,就求個安心。
也就胡亂的畫了幾張,又假模假樣的念了經,又鄭重的告誡了幾句。
這樣一來,黃泥廟倒不再是以前那樣讓人避之不及了。
就在我汲取蛇鬼經驗,再次做泥磚想改個布局時。
華總又來了,先是說知道胡胖子事情的前因後果,感慨了幾句。
又說自己識人不明,害我牽涉其中。
又說為了賠罪,給我送些東西。
等東西從大貨車上搬下來時,我就知道他是有事相求了。
一應家具家電,全部換新就算了。
還幫我牽了網線,送了我最新款的手機,連卡都是辦好的。
他還帶了施工隊,說我一個正當齡的女孩子,不能住太差,貼個牆紙,換個窗簾什麼的,讓我看看哪裡能動,哪裡不能動。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胡胖子接的就是華總的工程,阿眉怎麼變成蛇鬼,他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卻還冷眼旁觀,等胡胖子的事情有了定論,知道了我有些許本事,這才來。
這華總做事,老道得很。
我沒有拒絕,畢竟折騰了這麼久,窯裡還是一個鬼也沒有啊!
當下將華總請到後院:“無功不受祿,華總有什麼事的話,可以說來聽聽。我雖說沒什麼本事,但多個人分析一下,也好。”
華總一邊擺手:“你謙虛了。”
另一隻手蜷縮了好久,似乎難以啟齒。
過了半晌,才道:“出事的是我大兒子華鳴!”
這些年地方旅遊業大力發展,年輕人遊行燒香拜佛各種求。
華總在前年,在一個荒廢的村子,發現了一個全是石頭砌成的廟。
“其實說是廟,也可能是道觀,或是供奉什麼的祠堂,沒有牌匾碑文,無從考究。”
“牆也好,房梁也好,連桌椅都是石頭砌的。不是用整塊石頭雕,就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一個鑲嵌一個,這樣砌成的。”
他說著,還拿照片給我看:“無論是從建築學、力學、還是美學,都很有研究價值。”
“你看這桌子,四隻腳還好,可這桌麵,也是用扁平的鵝卵石堆積成的,這樣懸空幾百年,都沒有損壞。”
華總嘖嘖稱奇。
可跟著語氣一轉:“這廟特色足,華鳴就硬要接手。可才沒幾天,就出事了。”
“有工人從石牆縫隙裡,翻出了一塊石像的殘缺部份。”
華總又掏出手機,將照片給我看。
那翻出來的石像部位,也就半個手掌大小吧,長滿了青苔,卻依舊能看出上麵滿是精細的雕刻。
線條古樸流暢,看上去像是什麼的羽毛,又像是古文字。
華鳴打小耳濡目染,也知道這種石雕的價值,就開始著重翻找。
後麵又翻出了三塊,但不見主體,也不知道是什麼的雕像,拚湊不起來,沒什麼價值,其他人也就放棄了。
可華鳴就像著了魔一樣,一天到晚捧著那四塊石像碎片,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嘴裡念念有詞。
還抱著睡,誰碰就跟誰急。
有人搶的話,他就直接把石像碎片往嘴裡塞,往喉嚨裡吞,也就沒人敢搶了。
更怪的是,華鳴整個人也有了變化。
先是外貌,明明五官和長相沒變,可就是好看了。
後來就是氣質,那種見了就走不動,想上去親近的。
古廟翻新,一般沒有女的,見華鳴這樣,也難免有工人忍不住。
華鳴說到這裡,手緊掰著桌子邊:“整個施工隊什麼都不乾了,所有人都在他房裡,沒日沒夜的。”
“連帶過去看材料的狼狗,還有附近的野貓野狐狸,也都在他房裡。”
黃泥廟的書裡,也有些《子不語》這類的。
迷書生的不隻是母狐狸,也有公狐狸。
可這整個施工隊都和華鳴……
還沒日沒夜的好幾天!
連野貓野狐狸都親近,這得多魅惑眾生啊!
我一時也有點好奇:“可以看下他的照片嗎?”
這話一出,後院突然一陣陰風,夾著墨蒼冥冷哼聲。
幽幽地道:“本君的喜帕你還沒掀,你從不對本君容貌好奇,卻好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