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心神。
韓非跟著瘦弱男人一起往前走。
通道裡極其狹窄。
所有人的呼吸全部擠在一個通道裡，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隻是他，通道裡所有的人臉色都憋得脹紅。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都遍布血點。
隻有韓非和其中幾個臉色看起來白一些的人沒有異樣。
當瘦弱男人轉過頭來時，韓非才終於看清這瘦弱男人的模樣。
他剪著一個寸頭，身體雖然瘦弱，但是雙臉卻有些腫脹，上麵遍布紅色的血點。
他臉上的血點比其他人似乎要更嚴重一些，有些血點已經開始發生潰爛。
靠的近了，韓非還能聞到肉體腐爛而散發出來的腥臭味道。
人皮女將他包裹得更緊了些，仿佛也感覺到了那一股味道。
韓非臉色無異，倒是讓男人臉色變了變。
他盯著韓非的眼睛，直到韓非疑惑的問出一句“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這才終於作罷。
寸頭男回過頭。
他聲音倒是出奇的清朗，“被抓來這裡的人不隻有你一個。”
“我們這些人全部都是被抓來的，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隻知道一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最新來的那一批人，除了我之外全部都死了。”
“有些是死在“它們”的懲罰之下，有些是在乾活的時候掉進熔爐，或者是被那些自動機器卷進去而死。”
“不過無一例外的是，當他們死去之後，他們的身體甚至不會留下一點蹤跡，他們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我臉上的血點了嗎？看到這些血點在腐爛了嗎？嗬，這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歸宿！誰都跑不掉的！”
“這裡是一座巨大的化學工廠，所有人都被泡在這些化學藥劑裡，就算有那些防毒麵具，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有人試過逃跑，但他們的計劃就在要實施的時候，被“它們”發現了。”
“他們被帶走了，至於到底被帶去了哪裡，我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隻知道最後他們也沒有回來。”
就在寸頭男話音落下的刹那間，狹窄的通道突然變得開闊。
所有人幾乎是同時大幅度的開口呼吸。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彌補剛才在那狹窄通道裡呼吸不暢甚至要缺氧的痛苦。
眼前雖然變得開闊，但是灰蒙蒙的一切沒有消失。
這裡是一個大型的空地，空地上安放著很多鐵製的桌椅板凳。
上麵已經擺了很多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人吃的飯菜。
湊近一看，韓非才發現，這些飯菜清一色的全部都是肉。
當真正看清這些肉塊時，韓非精神一振。
這就不像是動物的肉！
“你也看出來了，這是什麼肉，對吧？”
寸頭男直接坐了下去。
韓非沒有說話，隻是抿著唇坐在他對麵。
鐵凳散發著熱度。
坐下去時那一股熱度，好像要生生把肉體燙熟。
“你會習慣的。”
寸頭男直接用手抓起一塊肉塞進嘴裡就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來。
這些肉甚至沒有經過加熟，全部都血淋淋的擺在桌子上。
韓非四下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和寸頭男一樣，不停的抓起桌上的生肉往嘴裡塞，他們似乎已經麻木，隻是在機械性的咀嚼著。
他幾欲嘔吐。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懷疑，那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
桌子上灑落的這些肉就是人體的肉塊！
“你不吃，那你就沒有東西可以填飽肚子。”
寸頭男嘴巴周圍已經遍布紅色的血塊碎肉。
他說話的時候，嘴裡濃鬱的腥臭味甚至可以直接穿透距離，撲到韓非的鼻尖裡。
他裂開嘴。
牙齒上的鮮血和碎肉同時顯露。
“吃吧，進了這裡就沒有活路了，隻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韓非沒有說話。
他忍住即將吐出口的穢物，不動聲色的把背後的背包捏緊了。
“我知道你背包裡有食物。”
寸頭男仿佛已經猜透韓非的想法。
“但是你的食物可以維持得了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沒用的，你的食物就算吃下去，在你的肚子裡也存活不過兩個小時。”
“你會發現吃再多的食物，你都會感覺到饑餓，那一股饑餓感如附骨之蛆時時刻刻追著你。”
“隻有吃下這些肉！隻有這些肉才能夠給你飽肚的感覺！吃不飽你就沒有力氣乾活，你就會被“它們”拖走！”
說到最後，寸頭男原本就發黑的眼眶裡，甚至隱隱透出一股猩紅來。
他心緒並不平整。
反而激烈的猶如烈火。
可他很快反應過來，迅速把桌上的肉塊繼續塞進嘴裡。
韓非不想再看。
他微微彆開眼，周圍的人全部都在機械性的咀嚼著嘴裡的生肉。
當然，和他一樣，臉上沒有血點，看起來像是進入不久的人沒有動。
他們仿佛還不能接受同類而食的局麵。
但韓非注意到，他們快要踏破心理那一關了。
他們捂著肚子，看著周圍的人吃肉的場景，不由咽了咽口水。
有人試探性的伸出手，最終還是沒敢把肉塞進嘴裡。
也許……明天就敢了。
韓非移回目光。
“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宿舍？”
“快了。”寸頭男似乎已經吃飽了，直接用手摸了一下嘴巴。
碎肉和鮮血遍布他的手臂。
根本不在意，隻是起身越過韓非。
“走吧，既然你不吃，那就回去工作。”
“完成工作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韓非跟在寸頭男的身後，回到原先工作的地方。
已經有不少人回到原位。
他機械性的跟隨著其他人一起做著所謂的工作。
然而，就在丟下第十根木棍的時候，幾滴綠色的藥劑從上空灑落而下。
左邊的寸頭男沒有提醒，隻是直勾勾的看著韓非。
他仿佛在等待著那幾滴綠色的藥劑落在韓非身上的刹那間，韓非脫口而出的慘叫。
但結果讓他失望了。
韓非沒有任何異樣。
就算那綠色的藥劑落到韓非的身上，韓非也仿佛沒有任何感覺。
而那些綠色的藥劑竟然沒有燙穿韓非的衣服！
“怎麼會這樣？！”
寸頭男的驚呼聲傳進韓非的耳朵。
他微微歪頭，看著寸頭男錯愕震驚的樣子。
“怎麼了？”
韓非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寸頭男臉上的錯愕震驚迅速收斂。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韓非低頭四下看了看，突然裂開了嘴，笑得讓寸頭男心理發顫。
“怎麼了？我應該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沒有。”寸頭男連忙移開目光，沒有在和韓非對視。
難道……剛才是他看錯了嗎？
其實那幾滴綠色的藥劑根本沒有落到韓非的身上，所以韓非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
一定是這樣的！
怎麼可能會有人被綠色的藥劑燙到而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要知道那綠色的藥劑簡直像是燒的滾燙的鐵爐！
就算隻有一滴，那種融入骨血的劇痛也根本無法化解！
陷入自我懷疑中的寸頭男沒看見。
韓非在他的頭轉過去的那一刹那，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人皮女的皮囊及時裹住他的身軀，他也許會如寸頭男所料的一樣，現在就該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了。
看來……長時間困在這裡，人性早就已經扭曲了。
寸頭男看似在幫他，實際上，像是想看著他震驚錯愕又恐懼的樣子。
看著他陷入痛苦，看著他因為也許會永遠困在這裡的窘境而崩潰。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心裡有一點慰藉。
可惜了，寸頭男沒有辦法如願。
第二十根木棍丟下鐵盆的那一刹那，又有幾滴綠色的藥劑從上方滾落而下。
但是這一次掉落的方向不是韓非，而是寸頭男！
“啊！！”
當綠色的藥劑滴到身上的刹那間，寸頭男嘴裡發出尖銳的叫聲。
他蹲在地上，雙手不停的磨著剛才被綠色藥劑滴到的地方。
綠色藥劑滴過的地方凝結成血點。
其中一些已經紅到幾乎擰出血來的血點正在逐漸腐爛。
其他人見怪不怪，連眼神都沒往這裡落一下。
第三十根木棍丟進巨大的鐵盆裡時，所有人退出了三角形的圈子。
韓非比他們晚了半秒。
就在他腳步剛邁出來的時候，那三角形的圖案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猛的一躍，而且瞬間落入巨大的熔爐裡！
韓非心下一震。
如果剛才他還站在這個圈子裡，剛才隻怕是要被這三角形圖案給震的跌進去了。
“走吧……”
寸頭男眼裡帶著嫉恨，在韓非轉頭的刹那間消失無蹤。
“你不是想回宿舍嗎？我帶你去。”
他裂開嘴，牙縫裡還卡著碎肉，看的韓非眉頭緊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