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郎病情反複，孫道寧甚為滿意。
這期間，王懷民過堂，趙金銘過堂，耿禦史過堂……
除了王懷民，其餘人過堂的時候，都被上了刑。
最絕望的莫過於趙金銘。
本以為科舉舞弊案爆發，他的案子能拖一拖。拖著拖著，說不定就能逃過死罪，改為流放。結果，刑部並不偷懶，竟然還能抽出官員審問他的案子。
花了錢買通刑部的人，問了，斬立決確鑿無疑，沒機會改判。
正因為科舉舞弊案的爆發，陛下震怒，嚴令三法司從嚴從重辦案，必須狠狠殺一批，遏製住官場不良風氣。
像趙金銘這一類貪汙腐敗分子，必須殺！
不殺，建始帝念頭不通達，刑部上下都彆想有好日子過。
隻能苦一苦趙大人。
趙金銘拉著陳觀樓，哭啊，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猜測自己會被斬立決，到確定自己會被斬立決，心路曆程完全不一樣。
前者或許還能抱有僥幸心，萬一呢？萬一有奇跡發生呢？
後者，徹底完蛋了，沒救了！肯定沒有奇跡。
“陳獄丞，我如何是好？你替我想想辦法吧。”
陳觀樓輕鬆掙脫對方的拉扯，離牢門遠一點，“趙大人，死有什麼可怕的，碗大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你得這麼想，你死了，你的家人卻保全了性命。你們趙家，你的子孫後代還有指望。這叫什麼？這叫死得其所！你要想開啊！”
“想不開，死也想不開！”
趙金銘哭唧唧，眼淚鼻涕一大把，“我還不想死。”
“沒人想死！但，人人都會死，無非早晚的區彆。你換個想法，就當自己生了一場重病，哢嚓一下，人沒了。這麼想，會不會好受點。”
趙金銘搖頭，更難受了！如果真的生病，好歹他還能躺在溫暖的床上，有漂亮的婢女伺候，兒孫在床前儘孝……
最後時光，雖然痛苦，至少還有美好。
而今算什麼？
看看這暗無天日的天牢，這肮臟的環境，他沒得到絲毫的安慰。
陳觀樓陪著對方歎了一聲，“想開些吧！好在這個月不用上刑場，還能活一段時間。”
趙金銘擦了把鼻涕，“我聽人說宮裡要選秀，以充實後宮。”
“你從哪兒聽來的？”
“你彆管我從哪兒聽來的，反正確有其事。據說，少府已經開始動起來。我有一女，年方二八，貌美如花。陳獄丞可否幫我，將我閨女送入宮中選秀？”
陳觀樓嘖嘖稱歎，這幫當官的是真會鑽營啊。都快死了，還不忘四處找機會鑽營。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生命不止，奮鬥不息！
“我得提醒你，就算你閨女貌若天仙，能突破重重關卡，進宮選秀，你救不了你的命。你死定了！”
趙金銘咬咬牙，鄭重說道：“我知道！我沒指望靠閨女選秀救命。我隻是想著，我死後，趙家必定會沉淪下去。這個過程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真要如此，我豈不是白死了。不如送女入宮搏一搏。萬一真能搏一場富貴，我趙家再次富貴隻是等閒！”
陳觀樓聞言，內心萬分感慨啊！
死到臨頭，還在替家族前程著想，各種謀劃。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由衷的佩服！
他沒有經曆過類似的心路曆程，不能完全理解。
“你都快死了，還想東想西，就不想想自己？”
“我自己還有什麼可想的？就像你說的，都要死了，自然要替家族多方打算。”
陳觀樓嘖嘖稱歎，“佩服！不過我幫不了你。選秀歸少府管，我跟少府從未打過交道，也不認識什麼人。”
“我也不認識少府的人。陳獄丞，我給你一筆銀子，你可否幫我打通少府的關係？我那小女，生的是花容月貌。單論姿色，相信不遜於任何京城貴女。而且，此次選秀隻為陛下充實後宮，想來參選的貴女不會太多。我那閨女還是有機會的。”
陳觀樓蹙眉，“你打算出多少銀子？”
“三千兩？不，五千兩！我隻剩下這麼多銀子。小女若是進了宮，我都沒有銀子替她打點，往後隻能靠她自己在後宮掙紮。哎……”
“沒錢還送女進宮，你真是異想天開。”
後宮也是戰場，處處都需要銀子開道。
縱然貴為皇後娘娘，也是處處花錢。
“總得搏一搏！我那閨女不僅容貌甚美，而且自幼聰慧。還是有機會的。”
陳觀樓嗤笑一聲，“這事幫不了！我沒門路，你另找他人吧。”
“偌大京城，除了陳獄丞你，還有誰能幫我？”
“不如留著銀子收屍！”陳觀樓轉身離去，不理會對方的異想天開。
趙金銘急得嗷嗷大叫，終究是不甘心。
耿禦史這邊安靜多了。
每次見麵，都要問一句，“莊一飛死了嗎？”
陳觀樓也會如實的告訴對方，“沒死！”
耿禦史每每聞言，都倍感失望，“他乃是賊匪，為何還沒有死？難道世上無人殺得了他？”
“可能你給的價錢太低，殺手們都覺著不值。”
“價錢太低？上千兩的銀子，那幫江湖人士，有什麼資格嫌少？這年頭，他們去哪裡找這麼多錢的差事？”
“你跟我扯這個沒有用，我不是江湖人，我不懂江湖規矩。總之，莊一飛沒死，你也活著，看樣子你們之間還要繼續糾纏下去。”
“他必須死！陳獄丞，你乃公家人，你豈能眼睜睜看著賊匪你在眼皮子底下活動而無動於衷。”
陳觀樓微微挑眉，“早就跟你說了，我是天牢人，隻負責看守犯人。抓捕緝盜不歸我管。”
“那就請你報給六扇門，讓六扇門去抓人。”
“沒這職責！”陳觀樓攤手，反正主打一個多餘的事情一件都不做，給錢也不做。
“你你你……本官要彈劾你。”
“等你出獄後，隨便你彈劾，儘管彈劾！吃公家飯這麼多年，還沒被人彈劾過，我也想嘗嘗被人彈劾是什麼滋味。必須記錄下來。”
他一副躍躍欲試，迫不及待的模樣。耿禦史直接被氣得倒仰。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氣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