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聞是真的心虛。
陳觀樓已經離開了，他還在冒虛汗。
當天他沒敢動彈，他擔心姓陳的殺他一個回馬槍，老老實實在廟裡燒香念經。
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匆匆下山，去了山莊找人。
“最近都彆外出。有人開始懷疑老衲，甚至將我跟你們聯係在一起。你們這支親兵的失蹤，我早就說過，一開始沒人關注，那是因為人多事雜，忙不過來。等他們一一甄彆，事情理順後，你們這群人就得被迫浮出水麵。”
“就一直待在山莊不出去？”
“也不是一直不出去，這一切都是暫時的。我得去打聽打聽，平江侯那邊肯定出事了，否則那個人不會偷偷來西北。京城那邊的人，也得動起來。平江侯跟京城是一體的，他有事，京城不可能太平。籌措得當，說不定咱們就能由暗轉明，獲得機遇。總而言之，事情明朗之前，都安分些。”
“世子過世一事，不用過問嗎？”
“王爺他老人家早就放棄了世子，所以世子過世一事，無需過問。你們記住，從今往後，你們的主子隻有小公子。”
世人都以為，成王離世，成王的家眷無一例外，包括子子孫孫，全都押送到京城，沒有漏網之魚。名冊上登記有誰，一一對照，不可能出錯。
殊不知，成王決定造反，就做了安排。偷偷摸摸在外麵有了孩子。在他臨死前，凡是知情人，都被滅了口。包括孩子的母親，孩子母族那邊的人，無一例外。
任誰也沒想到，昔日的大貪官，貪生怕死的劉道聞，竟然成為了成王殿下托孤人選。並且在成王死後，忠實的執行著成王的命令，沒有一絲一毫出賣背叛的想法。
從未有人將貪官跟忠誠劃上等號。
偏偏劉道聞做到了。
而成王的選擇也是堪稱大膽。
陳觀樓也就是腦洞大開，隨口一猜，誰能想到他的腦洞竟然跟死去的成王同頻，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這種編都編不出來的事情，偏偏猜準了。
難怪劉道聞怕極了，急匆匆下山做出安排，以應對有可能出現的危機。
陳觀樓不知道西北發生的事。
他回到京城後，交了差事，轉達了大老爺的話，拿了錢就準備走人。
大管家讓他晚些離開，置辦了一桌酒席招待他，“大老爺果真提到了城門軍？”
“老太太中毒一事，大老爺非常確定，一定是城門軍乾的。錦衣衛沒這能耐人不知鬼不覺，在侯府下毒。隻有城門軍，埋伏侯府，一代接一代。”
“莫非侯府的家生子裡麵，混入了城門軍的人？”大管家心頭一驚，心裡頭已經決定，要大肆徹查府中家生子。
這太可怕了！
如果某個家生子，果真是城門軍埋在侯府的眼線，光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這個得你們自己去查。你沒為難穆醫官吧，老太太身體如何？”
“放心，穆醫官已經回去了。老太太的身體，哎……你也準備吧，沒多長時間了。”
“當真無救？”
“若是年輕個一二十歲，或許還有救。這麼大年紀，隻能聽天由命。今兒早上，宮裡安排禦醫來給老太太看診，世子回絕了。”
“這能行？”
“為何不行！老太太為何病重，彆人不清楚，宮裡那位還能不清楚。他假惺惺，就彆怪侯府不給臉。”
陳觀樓小聲提醒道：“建始帝小氣得很。觀他對待晉王跟成王的態度，就知是個不能容人的，甚至連死人都容不下。當心他記恨上，給侯府穿小鞋。”
“老太太都這樣子了，你以為侯府還怕被穿小鞋。這個時候，侯府若是一味的順從，反倒是落了下乘。適當的反擊，對方才會知道收斂。”
大管家越說越氣，越說越是火大。
侯府被欺到這份上，多少年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先帝在的那會，還講究一個體麵，做事情好歹迂回些，比如找江圖當打手。
換做建始帝，臉都不要了，竟然直接搞下毒這一手。完全無視遊戲規則，主動破壞君臣幾百年建立維護的秩序跟規矩。
荒謬不堪！
這種人豈能為君！
君臣之間，本就有一些看不見，但是確實存在的潛規則，存在著底線！
大家彼此守著底線，方能維持朝堂的和平，維持天下的和平。
任何一方率先打破底線，必將遭到反噬！
“你們確定他會知道收斂？自從他當了皇帝，一改過去包容，謙遜，善於納諫的好印象，為所欲為，任性自大。我突然有點理解，先帝為啥要廢了他。估摸先帝早就看透了他的真麵目。偏偏時運不濟，最終還是叫他竊取了皇位。”
哎！
大管家一聲歎息，似乎有點悔不當初的味道。
“所有人都看錯了他。所有人都沒料到，他有如此城府，如此深的算計。就連先帝，威震朝堂五十年的先帝，都被算計了進去。哈哈……什麼白蓮教……也就是哄騙一些村夫愚婦罷了。”
先帝有諸般不好，諸般毛病，但是先帝做事會遵守那條君臣底線，不乾下毒這種下作事。
臣子可以站著死，跪著死，詔獄死，天牢死，總之自個清楚知道自己怎麼死。唯獨不用擔心會被人暗中下毒弄死！
下毒意味著不確定，充滿了陰謀味道，令人防不勝防，憂心忡忡，人人自危，君不君臣不臣。完完全全是在破壞良好的君臣生態，破壞了社會的安寧祥和。
朝臣們無數次想要弄死先帝，卻也沒想過采取下毒的手段。
結果……
其實從先帝的死法上，朝臣就該有所警惕。
奈何，那會朝堂紛亂，亂七八糟，根本沒人留意到這些細節。
如今看清了建始帝的真麵目，卻已經遲了！
燕王死了，晉王死了。
建始帝的兩大死對頭，統統都死了。
成王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楚王……
莫非建始帝果真有天命？
陳觀樓嘖嘖兩聲。
天命與否，果然與品性毫無關係。
純看實力跟運氣。
“往後就是多事之秋，你在天牢當差，萬事小心。侯府也將忙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