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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根糖葫蘆和一瓶汽水,就在胡同口的小賣鋪。
“四姐,我回來了。
謔去,這弄什麼呢,屋裡這麼大的霧。”
沈建設打開屋子,屋內就彌漫著白煙。
煙霧繚繞,不明白的還以為屋裡著火了。
“我在給你燙布呢,老五和我不是給你帶了新布回來嗎。
媽出門前跟我交代了,做衣服之前,得把這些布先下水煮一下。
這布是給你做兩身下地乾活穿的衣服。
下地乾活埋汰,乾活還容易出汗,你那些衣服要穿著肯定沒幾天就磨壞了。
用這布做衣裳比較透氣,還耐臟的很。”沈家老四一邊說一邊用長筷子在鍋裡麵攪和。
沈建設瞥了一眼,就是牛仔布,這時候把它說成是勞動布。
他爸媽廠裡頭就是穿的這種製度。
這種布,它容易掉色,做衣服之前必須用熱水燙一燙,
燙一燙就是為了能縮水定型。
“嗷,四姐,我給你帶了汽水還有糖葫蘆嗷。
要不要這一會兒,我替你弄?”沈建設放在桌上,說了一句。
“彆了,這水燙,回頭燙到你,媽非打我一頓不可。
就這點事兒我能行,你歇一歇。”
“行啊,我平時沒少疼你,汽水給我喝一口。
在屋子熱死了,正好解渴。”
“那你不開門。”
“熱氣一開門,回頭全放跑了,寧願熱一點。
也不能受凍。”
下班的時候,沈母回來了,手裡麵還拎著一條大肥魚。
“嘿,媽,今晚吃魚啊,這魚可真肥。”沈建設問了一句。
他媽心情不大好,沒怎麼搭理她。
“媽,你咋不搭理你老疙瘩兒子呢。”沈建設逗沈母開心。
沈母抬起頭來,眼淚在打轉,“剛才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你蔡阿姨。
你蔡阿姨……你蔡阿姨跟我說這下鄉的日子,定在了三天以後。”
說話的是有一些哽咽。
沈老五剛好從外頭回來,就聽到這話。
“老五,你把這魚煮了,我有點累,先回屋躺一會。”沈母儘量不在自己兒子麵前哭。
話語裡帶著一抹鼻音。
沈建設看著他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小弟,你進屋陪媽說說話吧,媽肯定是知道你要下鄉,心裡麵難受了。”沈四姐看著母親落寞的背影,說一句。
“四姐,我覺得還是先讓媽自個兒哭一下,冷靜一會兒吧。
我現在要是去,媽肯定在哭。等會兒再進屋吧。”
沈建設歎氣,他從來沒哄過女人。
回到屋裡的沈母,流著眼淚,不敢哭出聲,怕被兒子聽見。
沈建設過了一會兒才進屋,敲了敲門。
沈某聽到敲門的聲音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進來。”
“媽,你怎麼還哭上了呢,害,您這樣怎麼能讓我放心的去下鄉呢。
我就下鄉一段時間,回頭還會回來看你們的。
又不是一走就不回來了,咱們這些天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再說我下鄉去,你跟我爸肯定不舍得讓我吃苦。
我不會在鄉下吃苦受罪的,您兒子也不是吃苦受罪的人啊。
我答應你,等到遇到了合適的機會,我就從鄉下回來。
到時候我就天天待在您身邊,您彆嫌我煩就行。”
沈建設走過去,抱住他媽,拍著母親的後背安撫著。
沈母奔五了,頭上多了不少發白的頭發。
她是一個性格要強的女人,屬於那種麵冷心軟的。
她不願意讓兒子看到自己柔軟的一麵。
沈建設安撫好母親,去擰了毛巾遞給母親。
“你說的輕巧,你知不知道那鄉下是什麼地方。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然那些人下鄉去,怎麼會被折磨的一把骨頭回來。
整個人都瘦脫了……想回來談何容易。現在政策一天一個樣……”
“那麼您這不也是說了嗎?現在政治一天一個樣。
那回頭政策要是變回來了,那我不就從鄉下回來了。”
“嗯,媽就是覺得,你是我的寶貝疙瘩呀。
從小你就沒自己照顧過自己,一直都是我伺候你吃喝拉撒。
就沒離開過我身邊,這突然一下子你就去這麼遠的地方下鄉。
以後可怎麼照顧你自己。”沈母抹著眼淚,說著。
“媽……”沈建設走過去,蹲下身子,仰著頭看著母親。
“現在是你跟我爸都在,所以我可以一直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如今你跟我爸一天天的變老了。你們不可能一直給我提供這樣的生活
我是家中的老幺,總有一天我要扛起家中的大梁照顧你們的。
而你們也應該給我一個獨立成長的機會。
這次下鄉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可以磨練我的心智。
我也知道下鄉很苦很累我已經做好了吃苦受罪的準備了。
你們不用擔心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在鄉下才會放心。
這些天我一直也在跟你和姐姐們學習,您也看到了。
我不是不會照顧好自己,是這些年有你們。我太依賴你們了……
你和爸也不希望,我什麼都不會,一直都長不大吧。”
沈母聽到這話,愣了愣,她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好像真的長大了。
“好……那你照顧好自己,要多給我們寫信回來。”
“嗯,一定。媽,你知道我這次去哪裡插隊不。”
“知道,你蔡阿姨寫給我嘞,黑江省爾濱地區通河縣紅旗公社三裡屯青山大隊。”
“這分配地方,你蔡阿姨沒辦法安排,都是當地直接分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沒關係,媽,去了那邊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我聽辦公室的人說,那邊零下三十多度,你多帶些厚衣服,還有棉衣棉褲。”
“哦,對了,我讓你外公給你準備了一身皮毛被,可以蓋的,這東西暖和。是傻麅子的皮做成的。”
沈母取出毛皮,剛剛沈建設念叨了好一會兒。
就開始收拾東西去了,隻有三天了,這東西必須提前準備好,回頭再重新檢查一遍還缺啥漏啥。
新的鋪蓋麵,還有皮毛被都裝進了包裡。
晚上一家人一塊吃飯,飯桌上氣氛有點低壓。
最近因為沈建設要下鄉,所以結婚的哥哥姐姐都回來吃飯。
就想多陪老六,以後這種大團圓的日子,不知道還有沒有。
“哎呀,媽,我們說好了誒,你們這麼不開心。我怎麼放心下鄉啊。”
……
下鄉的前一天,沈建設把積攢了八天的經驗值全給簽完了。
〔在大門前銀行簽到,獲得人民幣100元。〕
〔在大門前郵局簽到,獲得大龍郵票一張,集郵冊一本。〕
〔在大門前肉聯廠簽到,獲得五花肉一條。〕(一條大概一斤多)
〔在大門前小酒館簽到,獲得酸菜醃製秘方一份。〕
〔在大門前國營飯店簽到,獲得初級廚藝技能(待解鎖,學習)〕
……
踏上火車的那一天,他隻剩下一點經驗值了。
這一天,全家都來送他了。
出門之前,他媽和姐姐把他的行李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落下什麼東西沒給他準備好。
綠皮火車專列,直接來往爾濱,到了當地他們還得坐大巴車。
也得坐兩天兩夜,還是硬座,臥鋪都很難買到。
整個火車站,都是敲鑼打鼓的聲音。
替沈建設放好東西以後,他們就下了火車,在車窗前跟沈建設說話。
“建設,你到了地方,一定給家裡發個電報啊。”沈母舍不得兒子,抹著眼淚。
“媽,你放心,有機會我就會回來,您彆擔心我……大哥三哥二姐四姐五姐,我不在家的時候,爸媽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放心吧,你在鄉下自己照顧自己,缺什麼就寫信跟我們說。”二姐紅了眼眶,這個弟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
一家人都舍不得。
剩下的時間都沒有說話,幾姐妹抱著母親,看著弟弟。
“上車餃子,下車麵,你記得等會兒餓了,就把飯盒裡的餃子拿出來吃。
媽用棉布給你包裹住了,一時半會兒涼不了。”
“那些饅頭燒餅雞蛋,不容易壞,路上這幾天吃都沒問題。”
伴隨著一聲哨子聲,所有下鄉的知青都上車了,
身上背著一朵大紅花,身後背著鋪蓋卷,穿著棉服,帶著帽子,踏上了火車。
這次下鄉,沈建設一個人就帶了三隻旅行包,上頭還印著北京火車站幾個字。
每個旅行包都裝的滿滿的,一些比較重的東西,他都收到背包裡麵去了。
像洗漱用品之類的就用網兜裝著。
沈母怕兒子不好帶,被褥什麼的都提前郵寄過去了。
到了地方就可以去取了。
火車鳴笛,準備出發了。
“爸媽,你們照顧好自己,我有機會就會回來看你們……”沈建設鬆開了握著母親的手。
“誒。”沈父紅著眼圈,看著自家兒子。
隨著火車開動,沈家人跟著火車跑。
沈建設的眼淚也控製不住掉了下來,探出頭,跟家人揮著手,大喊著。
“爸媽,你們回去吧,我到了就給你們發電報!”
車廂內所有人都是這樣,跟自己的家人告彆,獨自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
“沈建設!謔,你在這裡啊!哭了?”姚家老四,姚春芬突然出現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建設擦了擦眼淚,“姚春芬,你怎麼在這裡。”
“我下鄉啊,你這話說的。誒,你旁邊沒人,我們坐你這行不?
找了一圈車廂,都沒位置了。”姚春花後邊站著她三姐,姚春燕。
“嗯,你們坐吧,我把對麵的東西挪開。”沈建設東西多,又不敢讓東西離開視線,就放在了對麵。
一有人過來,他就說自己這有人了,人還沒過來。
“誒,你一個小霸王,還會哭啊,真稀罕。”
“春花。”春燕提醒了一句。
“哦,錯了,錯了。”
“你當誰都跟你沒心沒肺似的啊,都樂意下鄉去。”
“偉大的領袖說過,知識青年要紮根鄉村,幫助老鄉們……”姚春芬說著就扯開了嗓子。
沈建設不由得有一些頭大,這個年代就是如此的充滿激情,激情澎湃。
每人手裡都有一本小紅本語錄。
這換在後世,那就是一整個抓馬的現場。
可車廂裡原本沉浸在哭泣的少年男女,一聽到這激情澎湃的話,立馬就火熱起來。
還唱起了歌,一聲比一聲慷慨有力!
“到農村去到邊疆去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到農村去到邊疆去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祖國啊祖國
養育了我們的祖國……”
讓沈建設都感受到了這個年代的激情澎湃,熱血沸騰!
在氣氛的烘托下,所有人逐漸的走出了離家的憂傷。
開始打開了話匣子。
坐在他們隔壁座的是兩個姑娘,打從剛才姚春花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就看著他們這邊了。
在她們對麵,坐著兩位少男,跟她們年紀差不多。
四人都穿著軍綠色的套裝。
男子斯斯文文,都帶著眼鏡。
姑娘白淨純真,一看就知道他們家庭條件都不錯。
穿的上軍綠色套裝的,隻有部隊裡麵的家屬,或者乾部子弟。
這四個人不知道什麼原因下鄉,可從他們上火車以來,皺著的眉頭就看得出來。
他們並不喜歡這個空間,鄉下的環境,可比車廂內亂多了。
這些公子小姐,可該怎麼辦哦。
有姚春芬她們兩姐妹在,很自然而然就跟旁邊四個人搭上了話。
打畢竟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
畢竟後麵這三四天都得在火車上度過了。
要是他們要離開上廁所什麼的,那也能有個人幫他們照看行李。
這個時代,你要是上了火車,那就被小偷群體包圍著。
也許下一秒人家就給你順手牽羊走了。
這一群小年輕沒經過什麼社會的磨練,那就是一隻隻的小羊羔。
落在那些扒手眼裡,那就是大肥羊。
不順手扒拉點東西。就是白來一趟。
這下鄉,知青身上肯定會帶來不少的錢票,也帶些吃的喝的。
隻要找準機會,這火車上的扒手,那基本上就不會有落空的時候,
一摸一個準,上火車的時候,他爸媽就仿佛叮囑他了。
特意把他的錢票都給他縫在了衣服裡,等到地方,再把它拆開來。
他不理解這個年代扒手為什麼這麼多,但是必須防一手,不然回頭都沒地方哭。
“誒,那你們下鄉的地方是哪裡啊,我們三個都是從四九城大前門,去爾濱地區通河縣紅旗公社三裡屯青山大隊。”
旁邊戴眼鏡的男生,應了一聲,“我們是從上海去豐年公社的林山大隊的。”
“你們居然是從四九城出發的!”男子對麵的女子聽到這一句驚呼出聲,一口糯糯的江南腔調。
“我還沒去過四九城呢。啊,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徐靜雅,這是我的好友馬冬梅。
對麵坐著的是侯奎和宋軒明,候奎我們都叫他安徽茶葉。
哈哈哈。他們都是我的發小,很高興認識你們。”姑娘打趣了一句,可見跟男生關係不錯。
不是同學,就是青梅竹馬的好友。
眼前的萌妹子,打開話匣子以後,就是一個話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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