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快給我找!”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從橋上響起。
正逢秋雨,淋了雨又冷又濕,更遑說在這樣的天氣裡找人。眾人怨氣更甚,想著,若是找到了那逃跑的小娘子,定要狠狠教訓她們一頓。
宋以珠和春華隱藏在斷橋下麵,濕冷的河水漫過小腿,雨下個不停,不久後,河水就會將她們淹沒。宋以珠隻能期盼這些打手小廝快些放棄,否則不被抓回去,她們也會被淹死。
隨著腳步聲逼近,宋以珠不自覺握緊了手中帶血的簪子,心中的弦崩到了最緊。她就是靠簪子刺傷管事娘子,才逃出來的。
這樣下去,她們很快會被發現的。
“我去把他們引開,你趁機趕緊跑。”春華壓低聲音說道,“姑娘,好好活下去!”宋以珠攥著住春華的衣袖,使勁搖頭。
一時間,她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不要,我不許你去!”
“那邊好像有聲音,過去看看。”聽到男人的聲音,春華下意識一抖,她被打怕了,但眼神堅毅:“彆讓奴婢的命白費。”說罷,她甩開宋以珠就向外跑。
幾人看到後,大呼小叫:“抓住她,她在這!”宋以珠藏在橋洞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聲,隻盼著這些人趕緊走,又盼著這些人抓不到春華。
然而,春華還是高估了自己,不一會兒,管事娘子就帶著一大堆人撐傘折返回來。
“呸,最值錢的沒抓回來!抓了這麼個賠錢貨!”
“那姓宋的絕對沒有跑遠,你們給我壓著她打,那個小賤蹄子不出來,就把這丫頭活活打死!”花娘子大聲說道,像是故意要讓宋以珠聽到。
“給我用力打,打到她出聲!”春華被迫蜷縮在地麵,四麵八方的板子和拳頭,幾乎讓她痛不欲生。
“姑娘,快走……千萬不要回來!不要……”花娘子氣急,狠狠踹了她一腳:“這個死丫頭,亂叫什麼,來人,給我把她舌頭拔下來!”
宋以珠躲在暗處,聽到春華撕心裂肺的叫聲,指甲插進了手心,死死忍住,直到聽見花娘子要拔掉春華的舌頭,她再也受不了,衝了出來。
“不要,春華,不要……放過她吧……”她渾身濕透的跪在花娘子跟前,整個人像朵被折斷的荷花。花娘子走到宋以珠麵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宋以珠先是被扇倒在地,而後又被花娘子提溜著頭發拽了起來。
“忠仆仁主,嗬嗬,還真是感人……給我帶走!”
上京最繁華的地段人流如織,僅僅一牆之隔,昏暗的屋子裡,一盆冷水順頭而下,昏死不動的少女緩緩睜開了眼睛。花娘子泄憤般的扔掉木盆,上前死死鉗住宋以珠的下巴,另一隻手擰著她腰間軟肉:“進了教坊司的門,居然還敢跑?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貞潔烈女?老娘告訴你,不願意接客,那你就等著去死!”管事娘子帶著繭子的大手掐著宋以珠纖細的脖頸,手上的青筋繃緊,即使光線昏暗,也依稀可見她猙獰的麵孔。
宋以珠用儘力氣,拍打管事娘子的大手,胸腔裡的空氣逐漸稀薄,她不住的咳嗽。“不,我,我不能死……”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弄清楚,爹娘的屍骨還躺在亂葬崗不能入土,還有,唯一剩下來的春華……管事娘子聽到這話,恰如其分地鬆開了手,掐著腰居高臨下地冷笑:“嗬嗬,不想死?不想死就去給我接客,不然,看你那個忠仆留不留得下一條命!”
宋以珠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是了,她宋以珠從來就不是硬骨頭,如今家道中落,甚至比不得一個有主的寵物狗,自然得學會低頭。
“前幾日就有貴客點名要芙蓉你侍奉,今日宴會,又遣人過來詢問。正好,你收拾收拾,去吧。”芙蓉,正是宋以珠在教坊司的花名。管事娘子冷哼離開,隻留下一套露骨的衣服和搖曳的燭火。
宋以珠強撐著站了起來,水珠浸濕了單薄的外衣,她注視著小小的蠟燭,指尖試探的靠近那一團團火焰。十天之前,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嫡女,姑母是宮中正得盛寵的榮妃娘娘,父親威名赫赫。
忽而,鎮國將軍府與榮妃所生的三皇子相互勾結謀位,聖上震怒,將榮妃打入冷宮,鎮國將軍府一同抄了個乾乾淨淨。倒是便宜了四皇子一派,以其為首的朱家,林家水漲船高,在朝中如魚得水。
剛到教坊司的時候,那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也是百密一疏,被她尋到機會逃出了大門,隻可惜,沒有逃太遠。宋以珠回過神來,指尖已經被火舌所包裹。她連忙抽回,纖細白嫩的中指生出了一顆水泡。她忍著痛將衣服換上,走出房門。那是一件裸露著大片胸脯的緋紅色抹胸,外麵隻披著月白色外衫。
管事娘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少女這幾日清瘦不少,可那雙眸子依舊攝人心魄,雲鬢花顏,她折了一枝開的正豔的牡丹插進宋以珠的發間,多了幾分嫵媚。
“去了之後給我老實點,否則春華就等死吧。”管事娘子遞過琵琶說道。宋以珠低著頭盈下:“妾知道了。”管弦絲竹不絕於耳,女子討好般的笑聲與男子的挑逗聲縈繞在宋以珠身側,她抱緊琵琶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走廊,坐上了教坊司準備的馬車,和其餘的幾人一同前往。
馬車停在了上京最大的園子——錦瑟園,前麵的錦瑟樓是男子多去吃酒的地方,而後麵的園子,則是千金小姐們,常常賞花辦宴的所在。下車後,幾個丫鬟引著宋以珠幾人進了後院,聽到動靜,各位談笑的小姐紛紛停止了交談。“喲,這不是上京第一美人宋以珠麼?”一對烏黑的眼珠盯了過來,飽含著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