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到底是要乾什麼!”孔飛燕怒聲道。
“馬曉翠的腿摔斷了,現在沒法動,需要人照顧她,大姐二姐他們都沒錢,想問你願不願意一個月掏八十塊錢給她請個保姆照顧著。”
林靜文開口說道。
“我當然不願意了!”
孔飛燕就像是有創傷應激一樣,聽到馬曉翠的事情就嗷嗷地叫喊起來,喊的外麵的錢蕊他們都聽到了。
錢蕊趕緊走過來,擰著眉敲門,詢問她們兩人吵什麼呢。
“媽,沒啥事。”林靜文打開門,笑著衝錢蕊說道,“我和她說了說馬曉翠的事情,她情緒有點激動。”
“飛燕……”錢蕊扭頭就要和孔飛燕談。
孔飛燕一臉委屈。
“媽,我和她說,你去陪月月他們玩吧。”林靜文把她媽給推出門,又遞給她一個安心的表情。
“你先情緒穩定一點,我就是來通知你一聲,你不願意就算了。”林靜文開口說道,
“你不管,其他人也沒錢管,可也不能丟著一個老人不管,眼看著她餓死啊。
所以,負責馬曉翠的街道處的領導就要找上門來了,勸你這個當兒女的要贍養老人,彆虐待老人了。
這也是法律規定的贍養義務啊,有最低每月的贍養標準的,你即便沒感情,好像也該給這份贍養費。
否則,你就等著被罵吧,尤其是你還這麼有錢,一個月連幾十塊錢都不願意掏。”
“你怎麼不掏!”孔飛燕罵她說的冠冕堂皇,可一毛不拔。
“我也沒說我不掏啊,林棟梁我可是給了他五百塊錢的,要是一個月掏個幾十塊錢,就能獲得個冤大頭的美名,讓人挑不出錯,我覺得也值。
畢竟人活一張臉,你出門在外的做生意或是出席宴會,背著一個不孝的名聲,誰又真的會高看你一眼呢。”
林靜文開口說道。
這世上有太多孝道的衛道士了,彆管父母做的有多差勁,父母不能動了,你不養老,那就是你不對了。
她這個養女也絕對沾邊了,彆管如何,她也是被馬曉翠他們養大的。
孔飛燕因為她這話沉默下來,因為她受不了打了馬曉翠,現在她的名聲可算是壞完了。
親近的人當麵說她臉上,說她做的不對,說她沒腦子,她爸,就是養父,也狠狠地批了她一頓。
爺爺更不必說了,她回家來,都不搭理她,權當她不存在,漠視她。
不親近的人,不當麵說她臉上,可也會背地裡議論她,說難聽的,說她不會做人之類的。
孔飛燕之所以不願意出去,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的真實力量。
她害怕出門了。
“你現在掏幾十塊錢,不是為了給馬曉翠養老,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和麵子。”
林靜文開口說道,
“你心裡不甘,不願掏錢,我也一樣,大姐二姐也一樣,因為她就是不配讓我們養著她。
可她不配做人,我們也不做人了嗎,何必把自己變成像馬曉翠那樣缺德的爛人呢。
再說了,掏錢養著她,給她找保姆,就一定是讓她安享晚年啊,她老了,腿腳不行了,還不是咱們想怎麼照顧怎麼照顧她,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孔飛燕聽到林靜文最後一句話,眼睛一亮,瞪著眼睛問她,“你這最後一句是啥意思啊?”
“沒啥意思,自己悟去吧。”林靜文最後又問道,
“這錢你掏不掏,人還在醫院躺著呢,你要願意掏,你可以出麵和那邊街道處領導見個麵,也刷一下自己的名聲。”
孔飛燕絕對不差這點錢啊,要是能挽回一些名聲,塑造個知錯就改的形象,那也比現在強。
她確實被林靜文的一番話給打動了,尤其是林靜文最後一句話,她應該拿捏馬曉翠,而不是被馬曉翠拿捏了!
“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你可真是太會裝樣子了。”孔飛燕看著林靜文,還忍不住說酸話,
“明明你心裡也憋著壞,也要乾壞事,可人人還要誇你一聲好!”
“要不然呢?像你嗎?做個大傻子,天天就知道甩臉子,哭和抱怨,誰又能一直無限包容你。”
林靜文開口說。
孔飛燕又被她給罵了,可是,這次倒沒有多麼生氣了,就是有些羞憤,沒臉麵。
“我,我……知道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醫院見馬曉翠。”孔飛燕說。
“不去,你是三歲小孩嗎,做點事還離不開人,要人陪著你。”林靜文嘲諷她一頓,又說道,
“我還有個建議,你要是找人照顧馬曉翠,可以去找林學濤的前妻宋香芹問一聲,看她願不願意。”
“啥玩意?人家肯定不願意啊,好不容易脫離了火坑。”孔飛燕道。
“你可真是千金大小姐,不知道底層百姓的苦,宋香芹有四個女兒,一直擠在娘家住,估計也是天天熬。
你給她一筆錢,不僅讓她在家帶孩子還有收入,有房子住,讓她落個好名聲,還能讓她收拾之前的惡婆婆。
過兩年,惡婆婆生病,病情惡化,等惡婆婆一走,房子理所應當就是她和孩子們的,她最小的女兒也能上幼兒園了,她可以出去乾活了,這生意怎麼算都不虧的。”
孔飛燕聽著林靜文的話,身子不由地抖了抖,覺得她這算計的有些可怕了。
“那,那林棟梁呢?”孔飛燕問。
“聽說最近沉迷賭博了,一旦與人因為賭博發生爭執,出現傷情之類的,估計會被抓吧。”林靜文開口說道。
監獄會是他的歸宿,國家會養著他。
對林棟梁的釣魚執法行動,應該可以收線了。
“你讓他賭博去了?”孔飛燕瞪著眼問。
“多新鮮啊,我怎麼可能會讓他賭博,你說話前,能不能動動腦子啊。”林靜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孔飛燕,……
那他賭博沒你在裡麵摻和?她不信!
不過,今天一席話,讓她徹底的感受到了她和林靜文之間的差距,好像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你的意思是說,以後林棟梁和馬曉翠他們都不會來煩我們了。”孔飛燕又問她。
“隻要你處理得當,就不會被他們煩到。”林靜文說,“彆像一攤爛泥一樣天天癱在床上,惹咱媽心煩,趕緊起來乾活去。”
“你,你……”孔飛燕因為她一句咱媽,嘴角被釣的翹了起來,等發現自己的心態變化後,她又垮了下臉。
她之前對林靜文可是一直都瞧不上又嫉妒的,可現在自己怎麼還被林靜文給拿捏了啊。
林靜文完成了自己的目的,便也不和孔飛燕多說了,轉身出了房間。
要不是不想看著媽媽一直因為孔飛燕心煩,她才懶得與孔飛燕說這麼多。
孔飛燕見林靜文直接出了房間,沒在自己麵前繼續秀她的優越感,愣了下,忽然間明白了林靜文一直沒把她放眼裡。
她把林靜文當假想敵,可林靜文就把她當個屁,呸,是當空氣。
第二天,孔飛燕沒先去醫院,而是先去找了宋香芹。
她先找到了宋香芹的娘家,然後見到了宋香芹的三女兒招娣。
四歲多的女孩也沒去上幼兒園,就蹲街上挖洞洞,身上臉上玩的臟兮兮的。
“你找誰啊?”宋香芹的媽看見她,高聲問道。
“我找宋香芹,我有個活要給她乾,問她去不去?”孔飛燕開口說道,“她在不在家?”
“你是哪個老板啊?是啥活啊?一個月能給多少錢啊?”宋媽一連串地問道。
再看看孔飛燕穿的光鮮亮麗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心裡也激動起來了。
“我,我……”孔飛燕說不出自己是馬曉翠閨女這話,磕巴了兩下還是道,
“你就先彆問這麼多了,這些事情我見了宋香芹再給她說,她在哪呢?”
宋媽一聽她這麼說,也不敢多問了,而是道,
“我閨女在前麵一條街的飯店給人刷盤子呢,那個……招娣,你帶著這個女老板去找你媽,她給你媽更好的活乾,能賺更多的錢。”
說著,宋媽就喊蹲一邊玩的招娣,讓她帶著孔飛燕去找人。
孔飛燕看看招娣,招娣也站起身看著她,開口說,“女老板,我媽媽很厲害,很能乾的,求求你多給她一點錢。”
孔飛燕聽了她的話,驚訝於她的成熟,心想你喊我一聲姑姑還差不多。
“好,你先帶我去找你媽媽,你真的認識路嗎?”孔飛燕又問她。
“我認識。”招娣伸出小臟手指了指前麵的路,“往前走,到路口,再拐彎就到了。”
“好,那我們走吧。”孔飛燕擦擦臉上的汗,隨著她的手指看了看,點頭道。
招娣在前麵走,孔飛燕在旁邊跟著,一路上,會問她一些問題,比如說你還記得你的爺爺奶奶和爸爸嗎?
“記得,他們壞,打我,打媽媽,打姐姐,要丟妹妹。”招娣皺著眉說道。
孔飛燕聞言一噎,又問道,“那你想回原來的家嗎?”
“不想!”招娣搖搖頭。
“在你姥姥家過得好嗎?”孔飛燕又問她。
“不好,吃不飽,沒地方睡覺,但不被打,隻是被罵兩聲。”招娣說。
孔飛燕聽招娣說的話,都有種沉悶感,或者說是一種心酸和憐憫。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林靜文說的一些話。
飯店挺近的,走了也就五六分鐘,就到地方了。
因為還沒到飯點,孔飛燕就看到宋香芹背著個孩子,在廚房那裡洗菜切菜呢。
“媽媽!媽媽!妹妹還發燒嗎?”招娣跑過去,開口問道。
“妹妹燒退了,你怎麼跑過來了。”宋香芹扭頭看向她。
“一個女老板找過來,說是要給你活乾,給錢多。”招娣指了指廚房外麵站著的孔飛燕。
宋香芹放下菜刀,給一旁的老板娘說了聲,從後廚走了出去,疑惑地看著孔飛燕問道,
“我不認識你,你真是要找我?”
“這孩子也有一歲多了吧,怎麼不放家裡讓你媽幫忙看著,背著她乾活能行嗎?”
孔飛燕看她背著孩子打工乾活,十分不能理解。
“孩子昨天就開始發燒了,把她放家裡讓老人看著不放心,還不如背在身上照看著。”
宋香芹扭頭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女兒,又衝孔飛燕問道,“你是誰啊?”
“林靜文認識吧?”孔飛燕問她。
宋香芹點點頭,“認識啊,那你是靜文姐的朋友?”
“不是,我就是和林靜文互相抱錯的人,我叫孔飛燕。”孔飛燕衝她說道,
“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回去照顧一下馬曉翠,我每個月給你……一百塊錢。”
宋香芹因為她的話,神色變了好幾下,最後,她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了聲,“一個月一百?”
“你要是嫌少,我再給你加三十塊錢,我看你帶著這麼小的孩子也不容易。”
孔飛燕開口說道。
宋香芹沉默了,彆說一個月一百三了,就是一百塊她也心動了,隻是去照顧馬曉翠,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不虐待她。
“你為啥要找我照顧馬曉翠,她怎麼了?家裡其他人呢?”宋香芹這才想起來問這個。
剛才光想著錢的事,也是又被喚起了對馬曉翠的憎惡,就忘了彆的了。
“你還不知道嗎?林學濤因為走私假的彩電獲罪了,出事後他就逃了。
然後家裡一堆來討債的,林棟梁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馬曉翠前幾天摔斷了腿,得有人照料她……”
孔飛燕把林家的情況給她簡單地說了一下,聽的宋香芹罵了好幾聲活該!
孔飛燕也連聲附和,“就是活該。”
“你讓馬曉翠餓死算了,乾嘛還要花錢雇我去照顧她啊。”宋香芹開口問她。
“你說為啥,還不是為這一張臉皮,馬曉翠他們不做人,我們得做人啊。”
孔飛燕拍拍自己的臉,又把林靜文說的話講給她聽。
然後,她又拉著宋香芹一陣小聲嘀咕,給她說接下這個活,對她能有多少好處。
宋香芹聽完孔飛燕的話,都不帶猶豫一下的,就同意了,笑著說道,
“好!謝謝你,也謝謝靜文姐,給我和女兒們一條更好的生路。
我大女兒和二女兒的學籍還都在那邊呢,倆孩子就都退學了,現在回去,有你給的錢,我又能供她們上學了,也能讓招娣去上學了。”
也不用再背著小女兒出來刷盤子洗菜切菜了,在這裡乾活,老板一個月也就給四十塊錢。
她會拿出三十塊錢給爸媽,也讓哥嫂臉色不那麼難看,可是,留在娘家,她帶著四個女兒隻能擠在一個房間裡。
隻能說她們還活著,但不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