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張翠翠應著，“那你快些去，早去早回。”
她得把家裡的錢再數數。
張翠翠也知道，村裡就這樣。
家家戶戶都指著老天爺那陰晴不定的臉，在地裡刨土找口飯吃。
一點兒天不對，一整年都得餓肚子。
要是接連來幾年，甭說吃飽飯，家裡不餓死兩個人，那都算在地底下有關係。
災荒年才過去多久？
觀音土、樹皮子、野草根……能吃的、能入口的，哪樣他們沒嘗過？
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當初村裡不少老人為了省口糧食，讓兒孫輩的活下去，硬生生把自己給餓死的。
城裡可就不一樣了。
城裡至少有保障糧，再怎麼都不至於餓死。
於是兩人滿心熱火的開始湊錢。
以劉大梁的身份，出門去借點兒錢來，隻要彆張口就百，倒也不難。
過了不大會兒他就回來了。
兩口子把錢攥緊，留了一點兒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一算，還有670。
多出的二十單拿出來。
“這個……給姣姣吧。”
劉大梁說。
“咱這些天吃她那麼些細糧和肉，她又搭關係把紅梅送進城裡，二十指定不夠。”
張翠翠小聲說，“她爹，咱欠大發了。”
劉大梁抽著煙沒吱聲，隻煙霧繚繞間，他蒼老的目光裡閃爍著微光。
“改明兒問問，她爹那朋友，到底能不能給她把身份改了。”
不行的話，他想想辦法。
姣姣是個好姑娘，就是被身份拖累了。不然她爹那朋友，指不準也能把她弄城裡去。
眼下，叫他們家紅梅撿了便宜。
哎~
這世道……
劉大梁沒再多說，拉著張翠翠，“睡吧，明兒早點起。”
不過這一晚，他倆都沒怎麼睡好。
次日一大早就把錢塞給舒姣。
多出來那二十，舒姣推辭，張翠翠怎麼都不乾，左說右說硬是塞給了她，才叫她帶著劉紅梅走。
二人就這麼搖晃著進了縣。
縣裡風聲鶴唳，氣氛一點兒沒變好。
讓鮮少進縣的劉紅梅，心裡都不禁生出幾分膽怯。
“姣姣，上回來縣裡，也沒見這樣啊？”
劉紅梅聲音壓得很小，抓緊了舒姣的手，“你可得跟緊我，要不然被查到少不得要被盤問兩句。”
“好~跟緊你。”
舒姣語氣輕柔。
按著早踩好的地址，舒姣帶著劉紅梅走到大槐樹底下。
這會兒天氣冷，除了她倆壓根兒沒人。
等了幾分鐘，便見一個穿著紅衣裳、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走過來。
“你倆來接替工作的對吧？”
女人掃一眼二人，又問道：“誰去？東西都帶齊了嗎？”
“她。”
舒姣將劉紅梅推出去。
“姐，我叫劉紅梅。”
劉紅梅大大方方的說著，“東西都帶好了，您看接下來怎麼個行程？”
“你跟我走吧，我直接帶你去供銷社入職。”
女人也爽快。
畢竟她也沒想到，買工作的人都不帶跟她砍個價的，十條小黃魚說給就給。
大氣！
既然收多了，那她也不是差事兒的人。
女人讓舒姣在外頭等著，把劉紅梅拉進供銷社，一副親密極了的樣子。
“哎喲，張姐，這是我表妹，來接我的班兒。勞煩您給辦個手續。這孩子老實，以後還得您多多照顧了。”
“玉姐，我表妹劉紅梅。咱單位不是還有倆空房子嗎？您看今天能不能安排給我表妹。她農村人，進城安家不容易啊……”
女人嘴皮子很是利落，一邊笑著說，一邊抓著幾顆糖放桌上。
“姐姐們甜甜嘴兒，這是我家那口子拿回來的，他們單位發的什麼洋糖，甜得很呢！”
幾句話就讓劉紅梅走完了流程，還給她分了個房子。
見狀，劉紅梅擦了擦手，也從兜裡摸出幾顆奶糖，“姐姐們，以後還請多多指點。”
感謝姣姣！
要不是臨出發前，姣姣讓她揣點兒東西，她現在不是就僵在這了？！
這城裡瞧著也不好混啊！
┭┮﹏┭┮。
“哈哈哈……姐姐？紅梅你才十七，喊我們都得喊嬸兒了。”
辦公室裡的人笑得不行，手上動作越發麻利。
“單位確實還剩幾個房子。紅梅你要聽嬸兒的，就選七裡街這一套，離咱供銷社近，鄰裡鄰居又好處，也就是小了點。”
“可你就一個人，住大了也沒必要。”
“東街那套是大，可那邊那幾個鄰居呀，嘖~一個個蠻不講理得嘞，你可應付不來哦~”
劉紅梅邊聽邊點頭，“那我聽姐的，選七裡街這套。”
“哎~這就對了嘛。”
辦手續那姐姐說著，笑眯眯的蓋兩個章，“後天來上班，成不？”
“成。”
劉紅梅果斷點頭。
“張姐，咱也彆整什麼實習那一套。”
女人笑眯眯的走過去，“直接給紅梅轉正唄。我這不馬上要走了，從前經營的東西，可都得落紅梅身上。”
張姐一聽，眉尾一挑，“你確定？”
“確定。”
女人點頭。
“那行，反正也是頂得你的正式崗。”
張姐果斷答應。
她從前可欠著女人一個大人情，一直沒還，生怕女人給她整個大的。
這下用在劉紅梅提前轉正上，那可不要太簡單。
她整個人都放鬆了。
女人也知道張姐的意思，笑了笑，也不在意。
她馬上就跟家裡那口子去省裡了。
張姐這點兒人情，她還真不在乎，估摸著也用不上，與其讓她欠著念著，不如了事乾淨。
後頭嘛~
還能當老朋友往來往來，斷了也無關緊要。
反正這人情，收回來了不是？
屋裡的人，各有各的小心思，但總歸結局是好的。
加上劉紅梅本性純粹，熱情開朗，這段時間又跟著舒姣，進化了一下“甜言蜜語”技能。
裡頭的人，自然被哄得很高興，個個兒都說要照顧她。
這話真不真不重要，其中釋放出來的友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這代表劉紅梅能很快融入她們的小團體。
辦完手續，拎著鑰匙，女人拉著劉紅梅出門，帶上舒姣就去看了房子。
房子確實不大，但住一個人綽綽有餘。
裡頭家具齊全，也不算破爛，就是有點兒灰。
這年頭都是乾慣了活兒的，女人和劉紅梅迅速把房子給收拾得乾乾淨淨。
至於舒姣？
她剛拿起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