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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鄧孫二人同樣沉浸在槍管性能暴增的幸福之中。
在場十幾人中,唯有錢宏的麵色並不明朗。
他給了洪範一個眼色。
兩人出了屋門,走到靜處說話。
“二少,你雇來的這兩人,年奉幾何?”
錢宏半句廢話沒有,直挑要害處問。
“一年二百五十兩白銀。”
洪範回道。
錢宏點頭。
這與他猜測的差不多——西京物價不比金海,金磁門也算是大宗,貫通武者收這個價,已經是看在洪範的名望上打過折了。
但依然太貴。
“二少,有了金磁門人的幫助,行裡造槍的速度我估摸著能快個五倍。”
開明行的大掌櫃開始算賬。
“現在的火繩槍八錢銀子一把,精良些的不超過一兩五錢,如果將金屬部件都交給武者來做,我估摸就現在行裡這十六人,一年產能或許能接近四百把。”
錢宏心算道。
“可光這兩人的年薪就要五百兩。”
“再算上其餘工匠的薪奉與材料,一把燧發槍的成本鐵定超過二兩。”
“角弓一把三錢五,大弩才一錢,哪怕箭矢開支比火藥與彈丸高,這賬也不好算——須知這價格貴一成,推廣就難一分!”
他滿是擔憂。
“二少,剛剛那是第一樁,還有第二。”
“我在金海時自己就恃才傲物、眼高手低,我能看出來曾饒二人對做工是有輕視抗拒的。”
“武者總是這樣,將武道之外的事都看作下品;無非是現在沒錢,又攝於你的聲望,這才屈就過來。”
“待得了銀子,恐怕他們便沒有長心了!”
錢宏一番話說得懇切。
作為總負責人,他要考慮的東西遠比兩位大師傅更多。
洪範聽完,第一反應便是踏實。
錢宏固然看得不如自己這個穿越者遠,但已然說得上聞一知三了。
正如他所言,先進從不代表一切。
當下的存活永遠優先於未來。
“你說的我都讚同,不過彆擔心。”
洪範回道。
“首先,人的事我會解決。”
“這幾日我會去約曹瀚海;金磁門多代傳承,武道走到儘頭隻想謀個賺錢差事的人應當不少。”
“你儘量挑身體病痛或殘疾的,其次是年紀大的、有家室的武者——橫豎我們要的不是戰鬥力。”
對於搞定金磁門,洪範表現得極有信心。
實際上,操鐵手這門武道隻是二品墊底,即便是金磁門掌門也不過元磁一關。
以洪範現在的聲望能量,足以被奉為上賓。
“至於成本,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
洪範言之鑿鑿。
片刻後,所有人在正堂再度聚齊。
他們看著東家取出兩份謄抄好的文書。
不是關於技術,而是關於製度。
第一篇名為《公差製度與可互換零件》。
“這篇文章我前些日子剛剛呈遞給器作監莊公,原本我還沒想過在開明行運作——因為加工能力不足。”
洪範朗聲道。
“但今日曾兄與饒兄的表現去除了我的這份顧慮……”
文章寫得很詳細且通俗易懂,定義了公差帶、標準公差、鬆緊配合等等概念。
其中又將配合程度按照鬆緊分為三種間隙配合、過盈配合、過渡配合。
在作者本人的講解下,幾位工匠很容易便理解了洪範的主旨,而後恍然頓悟。
“我們瞻州那邊的火器部隊都有隨軍工匠,負責隨時修理與維護裝備。”
鄧破海按著桌麵說起過往。
“四年前海族登岸的時候,我的緊急搶修位就設在陣地後方裡許地。”
“有一次前頭送來三把火槍,第一支壞了扳機、第二支壞了火夾、第三支崩了槍管,我隻能依次修複。”
“如果都按照東家這套體係來,這三把槍在陣地上就能拆一補二,隻需送回一把就行了……”
他長聲歎息。
“不止如此啊!”
孫平波更加激動。
“瞻州火槍都是一家作坊配一套彈丸模具。”
“上了戰場子彈無法互換,將士們還需要攜帶鋼銼,甚至用隨身模具燒融鉛塊現做子彈。”
“若有這規矩,便再不會了……”
待群情稍稍冷卻,洪範繼續介紹第二篇文章。
名字簡單,隻三個大字。
《流水線》。
這篇東西的內容越發簡單,都沒幾個數字,大意便是讓每個人隻負責指定的幾個甚至一個部件。
工序越是細分,培養學徒的難度便會降低,效率也會成倍提高。
前後兩篇文章放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體係圓融。
錢宏咽了口唾沫,半天脫不出震撼。
他昨日還聽同僚說莊公三日三夜未睡,正鑽研什麼新製度,說是能讓州部產能超過體量相近的賀州三倍。
彼時他隻當是奇聞,現在再想必然就是洪範這套東西了。
而老匠人們更是詞窮。
隻有金磁門的二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出身一般,甚至不認識太多字。
“我這兩篇文章未必全對,但方向不會錯。”
洪範和聲道。
“孫師傅,你先按我說的這套把架子搭起來,有問題我們再一一解決。”
一年前他會很享受用知識震撼他人的感覺。
但現在洪範已經習慣了。
孫平波連連應聲。
突然砸下的兩篇雄文,再加上燧發槍對火繩槍的種種超越,已讓這位倔強的老匠人對洪範敬若神明。
另一邊,鄧破海卻有些落寞。
“若是按照東家這樣做,商行自然是好了。”
“但今後坊內恐怕會儘是些學徒,再難出大師傅了……”
他麵上五味陳雜。
“鄧師傅多慮了!”
洪範聞言卻笑。
“待有了流水線,生意上了規模,開明行必然會有獨立於生產的研發部門。”
“火器一旦實裝,前線經驗源源不斷傳回,便更需要因地製宜地做改進。”
“這件事與武道一樣,是無有止境的。”
“現在的燧發槍隻有貫通境的威力,但我們怎麼知道,千年後的火器不能追上武聖天人呢?”
【武聖天人,怎麼可能?】
這是鄧破海的第一反應。
不過他終究沒能說出口。
曾幾何時,他還以為瞻州的火器已經做到了人力的極限。
然而眼前年輕過分的在榜天驕輕輕鬆鬆便全然顛覆了無數槍匠信奉的一切。
鄧破海粗重地喘息,不再說話了。
但老頭嘴裡那幾顆早就鬆動、吃不住力的後槽牙,卻是不知不覺咬得死緊。
p單更可能還得持續個把禮拜。
大綱每日都有進展,但當前進度可能隻有六七成。
待綱要全部打好了,應該能雙更一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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