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臨頭還敢向我出刀,倒是有種!”
方天縱長聲讚道,托大地單手揚刀上格。
金鐵交擊,震波擴散。
斷虎真氣先碎鵝毛大雪為白霧,四溢炎流又將其全然蒸發。
方圓三米,霎時一片澄澈。
以單手對雙手,方天縱隻是去勢頓止,洪範卻嘴角咳血,被轟得倒飛而回。
兩人的絕對力量在這次交手間展露分明,竟至少有五倍差距。
以洪範如今七百公斤的深蹲換算,方天縱的絕對力量在三到四噸之間。
堪比前世的輕型卡車。
“到我了!”
巨漢回正刀筋,正欲追身補刀,眼前卻是一暗。
在剛剛反戈一擊的時候,洪範暗中準備的浩大沙霧已經成型。
此時他借勢倒撞,身影瞬息被荒沙吞沒。
【還有五十米。】
洪範撞入雪地旋即翻身,強咽下喉間逆血,一刻不停地朝山崗上奔去。**..nt
但這一次方天縱沒有失措。
“不過是拾馬驚沙的牙慧,你以為足以橫行天下?”
他縱聲笑道,鼻翼扇動。
下一秒,積雪炸開,原地已不見人影。
洪範的沙霧感應內,一個手持片狀武器的強壯人形突然撞入。
其人渾身空門大開、長舒猿臂,近身便是一道平刺。
【他是怎麼鎖定我的?】
洪範心中驚愕,倉促間唯有被動防禦。
刀刃命中,方天縱獲得反饋。
第一次受力,是垂直震開橫刀。
第二次受力,是貫入沙盾。
第三次受力,切斷的是皮肉和骨骼。
勢儘回刀,雙目緊閉的方天縱聽到一聲悶哼。
沙霧飛退,他再次沐浴光明。
睜開眼,雪地上果然留下淺淺血線。
“此乃斷虎刀秘術,名為虎嗅。”
方天縱輕撫刀刃上沾染鮮紅的缺口,獰聲道。
“猛虎見血,便絕不會跟丟……”
話音落下,他再次爆發速度衝向沙霧。
另一邊,洪範不顧胸骨斷處劇痛,一邊全力加速,一邊擾動荒沙模糊自身位置。
但他身上散發的新鮮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傳遞動向。
【隻有五米了……】
連續死拚讓沙世界真元一時難繼。
生死刹那,洪範隻得背刀為盾。
時間仿佛慢下。
被蕩開的沙。
被踩碎的雪。
麵前山脊、自我、身後巨漢的相對位置……
信息的洪流卷過洪範靈台,在彈指後與現實重疊。
斷鋼刀至,正中“王不留行”四字銘文,將傷痕累累的橫刀生生斬斷。
錚鳴尖銳,乍起乍滅。
洪範腦際一白,知道此刻生死已不由人。
三步開外,方天縱依然閉著雙眼,但無數次運刀的經驗讓他清晰判斷出獵物的動作。
對方兵器已失。
刀尖入肉半寸,刀口長有半尺。
不足以致命,但影響了對方的重心。
“這一刀,斷你首級!”
方天縱放肆惡笑,右腳踏地如雷。
昏暗沙霧中,兩人一先一後同時全力躍出。
數米距離轉瞬即逝。
於此戰中,方天縱得以第一次雙手握刀,朝獵物使出全力。
此刀之下,不論是沙盾還是人體,都將一刀兩斷。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必殺之刀居然落空。
【洪範憑什麼位移?】
方天縱心頭疑惑。
【用沙子托舉自己?】
【連吃我兩刀,他回不了氣的……】
他心念電轉不停,直到自己一腳踏空。
恐懼突兀襲來,蝕骨穿腸。
沙霧被山風吹散,歸還陽光。
方天縱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身處百丈高空。
餘光反瞥,身後已是懸垂絕壁。
直到此時他才驀然驚覺,自接近山脊棱線開始,方圓十餘米的沙霧始終遮擋了大部分視野,讓他喪失了對地形劇變的判斷力。
“你竟敢與我換命?!”
死到臨頭,方天縱驚駭大叫,連素不離身的大刀都握持不住。
然後他就看到散開的沙霧重新彙聚,填補了洪範四肢之間的空隙,並繼續擴張。
好似一張無羽之翼。
【這,這是?】
方天縱眼睜睜看著滑翔翼迅速成型,幫不遠處的洪範穩住海拔。
天地寥落,徒留他一人加速下墜。
比最壞更壞的情況,正是“與敵偕亡”變成了“獨入地獄”。
沙匪的心誌徹底崩潰。
“我不服,我不服……”
拽著人生中最後的怒吼,方天縱如流星般越墜越快,最後砸在崖底冰岩之上。
峭壁亂流模糊了崖底傳回的響聲。
洪範不為所動,全力維持著沙世界真元的穩定輸出。
他以四肢為骨架凝聚出的沙翼是“青春版”——既沒有動力,總麵積也僅有十幾平米。
按照降落傘一公斤荷載最小半平米的麵積比來算,這頂沙翼並不足以讓一個普通人減到安全速度。
好在洪範也不是普通人。
借助積雪緩衝與嫻熟的受身技巧,他無傷落入崖底。
抬頭仰望,百丈峭壁譬如凝冰懸劍,在風雪衝擊下巋然不動。
危機解除後,洪範先處理傷勢。
他的胸骨在骨體位置被切斷大半,側背則開著十幾厘米長、半寸深的口子。
此刻腎上腺素緩緩退去,疼痛便火燒火燎般上來。
“單純的胸骨損傷危險性不大,後背也隻是外傷。”
洪範簡單評估後,將外衣上乾淨的布條撕下,以炎流炙烤後作為繃帶。
然後,他依照降落時一瞥的記憶,在一片冰岩上尋到了方天縱。
三百米斷崖,這條巨漢結結實實摔下,居然還未死透。
“雙腿寸斷、腰髖糜爛、五臟俱損,內出血點難以計數。”
洪範以按壓手法檢查了方天縱的傷情,讚歎一聲。
“這都還能留一口氣,你這體魄倒是名不虛傳。”
他說著站起身子,與沙匪死死盯來的暴凸眼球對視。
“說起來你或許不信。”
“你我實力差距太大,我本來隻想借此天塹逃生;沒想到你殺心太過熾盛,反而自墮深淵。”
洪範默然片刻,又輕聲發問。
“我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斷鋼閣下能告知是誰要殺我嗎?
方天縱激動起來,似乎想要怒罵。
但他的喉嚨被淤血堵塞,最終隻能嗬嗬出聲。
“也罷,是我想多了。”
洪範點點頭,轉身走下冰岩。
兩日前被踢下懸崖,如今已被凍成冰坨的野豬旁,正躺著摔去半截的斷鋼大刀。
他拾起刀,掂了掂尚算趁手的重量,大步走回。
“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
“你有今日,皆是自招。”
雙手握刀,洪範清聲朗朗,長身立於沙匪之側。
“方天縱,此生將了,可還有未儘之事?”
嗬嗬聲頓時激烈。
“哼,我就怕你沒有……”
斷刀斬下,哢嚓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