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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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快點!換上新的囚服,戴好身份牌,邁開腿往前走!”獄卒大聲催促領到物資的犯人趕緊前往下一關,早點完事兒早點下班。雖說下班了也不能離開但總歸不必盯著犯人看,精神上的放鬆和肉1體上的放鬆同樣重要。

安娜學著前麵人的樣子依次走進隔間,總算能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哪怕新發的囚服還是同樣的色係同樣的款式她也沒有任何意見。

白得的衣服為什麼不換?凍病了可是算自己的!

“08241086號記一次,帶走。”

“為什麼?憑什麼!我要告你們!我要見我的律師!”

“攜帶管理條例允許範圍外的物品,建議追加五年刑期。”

隔間外的獄卒語氣平淡。

安娜看不見其他隔間裡都發生了什麼但是能聽見,犯人因私藏監獄違禁物品而被機械獄卒帶走……很顯然,這個隔間內安裝有探測器,各種。

套上新囚服,掛上身份牌,她借機摸了把脖子上的項圈。液金的,光滑柔軟但堅韌,無法依靠蠻力拆卸。走出隔間時新掛上的金屬身份牌垂在胸前微微搖晃,還真彆說,頗有點進獄係時尚單品的感覺。

流水線一般再向前是間方方正正的空屋子。不管進來的囚犯們什麼性彆什麼信仰,統統被摁在椅子上剃成一模一樣的板寸,等他們出去就隻剩下顱骨圓潤度的區彆。

可惜尖頭頂的那位沒活到現在,不然就能聽到他破口大罵的同時高聲向自己侍奉的神明請罪了呢。

嘖,少看五毛錢的熱鬨,虧了!

頭頂逐漸變得輕鬆,安娜悄悄鬆了口氣——她正犯愁這麼長的頭發該怎麼辦,蓄著這玩意兒很不方便呐,妥妥的弱點!

她坐在椅子上溫順的按照要求擺出托尼老師需要的種種角度,抬頭時不經意間看到對方腋下露出的空洞——這位智械肯定是個自然主義者,崇尚簡樸的生活方式。她……他……它……好吧,安娜放棄斟酌該用什麼性彆的代詞,總之這位托尼隻給自己攢了半個人殼子,關節處乾脆敞著個黑色圓洞,胳膊跟傳動軸一樣直接從洞裡穿出來,看得碳基生物翅膀根惡寒。

不是,這麼整不需要擔心灰塵對體內零件的影響麼?萬一要是進水了怎麼辦?會不會短路?智械短路到底要算機械故障還是傷病?

工傷?

懷揣著這個隱秘的疑惑,她離開房間繼續向前走。

“08241321號,碳基陸生種,八層404號囚室。”說話的還是個智械,“站到升降機上去,彆堵路。”

這裡的犯人並不僅限於狹義上的人類,左括號成年右括號,完畢。安娜親眼看到不同的族裔根據指示走進不同的升降機通向不同的分區,有的犯人還沒有她腰高,頭頂一簇白色絨球,罵罵咧咧和一群同樣精巧的小東西擠在一起。還有的犯人被裝在魚缸裡運走,大概是魚缸吧,半人半魚還得坐牢也是挺為難的。

囚犯們頭頂冒火的,身後有尾巴的,長著個狗頭的,看一趟下來跟逛動物園有得一拚。

守衛升降梯的獄卒一把將這個腿腳慢吞吞的女犯人塞進幾乎爆炸的轎廂,裡麵實在是太擠了,安娜懷疑自己可以繼續腳不沾地的在眾人擁簇下移動到囚室門外。

“!¥¥¥%¥!”

“%¥%¥……”

“抱歉。”

各式各樣極具地方特色的咒罵此起彼伏,聯覺信標如實翻譯。安娜抬起頭在一堆沙灘之子裡精準找到那股清流……是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金發男子,他低著頭,頸側露出一排數字條碼。

黑色刺青?脖子上?

兄弟你玩兒的還挺大。

“唔。”驟然而來的失重感引起第二波修辭學大賞,好在這東西名叫升降梯實際上並不是想象中那種搖搖晃晃的老式金屬箱籠,除了把犯人當成豬運外它的工作效率遠超同僚,趕在擠出人汁前抵達目的地。

門開了,安娜被守在外麵的獄卒拽出來,他們就跟假日大促銷時趕著零元購的人一樣不管頭臉往外拽。

趕緊的,後麵還有那麼多人,不抓緊時間就得加班!

托辛勤工作的獄卒們的福,犯人們得以成功脫離升降機來到位於地下八層的囚室走廊。

“找到自己的囚室站好!”這裡的獄卒舉起槍,剛才還在破口大罵的人群瞬間安靜如雞。

白色地板,白色牆壁,白色天花板,整條走廊燈火通明,哪怕一隻蒼蠅也無所遁形。走廊兩側全都是一小塊一小塊鴿子籠樣的囚室,分單雙數排列。404號比較靠中間,安娜先數到400,走過402然後站定。那個金發青少年在403號,剛好是她對麵。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倒數結束,最後一個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犯人額心多了個小紅點。也許隻是突然換了環境不適應,但獄卒沒給他機會。他倒在走廊地板上抽搐幾下就不動了,很快有人上前將屍體拖走,順便擦掉血漬。

理由?不服從監獄管理夠不夠?

囚室的金屬門自動彈開,獄卒平淡的給出第二道指令:“進。”

安娜聽話的走進去,兩道門在背後自動關閉。

為了方便管理囚室設置了兩道門。一道是僅由主係統控製自動開合的金屬門,另一道算是個雙保險,安裝了觸發式報警器,可以由獄卒手動開啟。金屬門完全就是個密些的柵欄,內側門上側有三分之一全透明,全靠下半部分才勉強保住犯人岌岌可危的隱私。

她站在門口仔細觀察未來一段時間的居所。和外麵走廊一樣的白牆白地白色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被褥,床腳牆壁凹進去一塊,那是個沒有門的廁所。看來典獄長本人罹患重度潔癖,否則不至於連廁所裡也一片刺眼的雪白。床頭一側是封死的窗戶,厚度堪比裝甲鋼板的玻璃外是幽深的黑色海水。

“唉……幸好囚服不是白色。”安娜挪到床邊一屁股坐上去,被海水浸泡過後到現在頭皮癢得鑽心。她索性改成半躺,抬起手哢哧哢哧的撓。

幸虧剃了,不然這會兒可有得熬。

十五分鐘後整條走廊回蕩著刺耳的鈴聲——拜托!請各位臥龍鳳雛搞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好嗎?你們這是在坐牢,不是住療養院!

每間囚室門後都出現一張臉,安娜這才發現對麵的小鄰居有雙漂亮眼睛。粉紫色加淺藍色一圈一圈套著,妖異得不像是個人類。怪不得他全程低著頭,男孩子長成這樣確實得在外麵好好保護自己。

鈴聲停止,刺耳的喇叭裡播報起伊維爾監獄的各條守則。這些內容在之前的光屏上已經顯示過了,大家都在走神,拉拉雜雜放了半小時後廣播很是識趣的改為播放各項生活“常識”。監獄向犯人們提供的一切物資都不是免費的,從走下審判庭到現在平均每人已經欠了星際和平公司二十萬伊維爾幣不等的巨額債務,按照通用銀行利率收取百分之十五的利息,希望在接下來的生活中所有人都能努力工作爭取在離開監獄前將欠債還完。

理論上還不完也不至於丟掉性命,隻是刑期將會無限累計。原本二十年就能重獲自由搬到地麵上生活說不定額外多耽誤個三年五年的,總歸不是件讓人喜聞樂見的事。

要還債就要工作,犯人們能夠從事的工作大體上分三類:留在監獄裡做“清潔工”,製作手工藝品,進入礦場挖礦以及下海。不是那種“下海”,而是深入海底采集伊維爾特產的珍珠貝以及散落在海床上的漂亮寶石、有時候還得根據需要狩獵專門類彆的海洋生物。

清潔工的時薪最低也最安全……額,相對安全,每小時能拿到五百伊維爾幣。製作手工藝品八百伊維爾幣一小時,超出計劃外的部分計件支付。挖礦和采集的基本時薪都是一千伊維爾幣,另外根據收獲還有額外獎金可拿。每天犯人們都必須嚴格按照鈴聲起床洗漱前往食堂用餐,用餐結束後自行選擇工種開始工作。午餐倒是不必非要在食堂用,但晚餐必須出現應卯,否則戴在脖子上的項圈就會被激活,一概以企圖越獄論處。

服刑期間越獄,下場隻有一個。

能夠趕在刑期結束時還完貸款的幸運兒將得到重新做人的機會,他們可以平安離開位於海底死火山山腹中的監獄去到海麵上的零星島嶼上生活。

安娜注意到廣播裡的種種措辭,也就是說監獄運行著與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套體係——獨立的貨幣,獨立的行政,獨立的“司法”,真有人能離開伊維爾星嗎?恐怕不能,廣播裡明明白白說了服刑結束也隻是離開監獄去到海麵以上生活而非回歸正常世界。反複出現的“星際和平公司”是伊維爾監獄唯一的運營商,典獄長也隻對公司董事會負責。就……聽上去好小眾啊!

每個字都能聽懂,拚在一處頗為費解。

廣播林林總總持續了一個小時,為了避免犯人以“沒聽到”作為借口,播完最後一個字它就從頭又來了一遍,然後又來了一遍,再一遍。

今天是新犯人來到伊維爾的第一天,完成入獄手續花費了不少時間,早已趕不上報名工作的機會。橫豎都要欠公司錢,安娜毫無心理負擔的等待午餐鈴聲。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人均欠債二十萬呢,再多個幾千感覺也就那樣。

廣播播完第四遍,刺耳的鈴聲終於帶來好消息。

最外側的金屬門應聲彈開,內側門鎖傳出脆響,安娜從床上跳起來走到門口觀望。和她一樣謹慎的人有很多,就比如麵對總是垂著頭的金發小帥哥。寸頭這種發型實在是很考驗人的顏值,剃成這樣還能用“帥”字去形容的不管怎麼折騰臉都很能扛。

謾罵聲由小到大,大家魚貫而出沿著走廊通道上的標記一直走,十五分鐘路程後就是陸生物種公用的就餐區域。

新人們短暫的適應期到這裡就算告一段落,他們即將麵臨伊維爾真正的考驗。

負責清潔工作的犯人推著清潔車來來回回不停擦拭地麵和桌麵,偌大就餐區涇渭分明的劃成好幾片。

“彆在這兒傻站著!”後麵的人催了一句,安娜抬腳邁過門框,混在人流中左顧右盼。

隨著新囚犯不斷彙入,坐在食堂裡的“前輩”們有的繼續埋頭大吃有的停下動作上下打量。

看來犯人之間存在派係,不同派係至少在明麵上是互不來往的。安娜想起獄規裡從頭到尾也沒有提到過哪怕一句“不得互相攻擊”,忽然對這地方的生態產生了些許興趣。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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