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個時辰過後，李二玄一臉索然無味，放下手中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培靈術修煉之法。
“怎麼就修不成呢，這法術按理說比靈雨術、金劍術也難不了啊”
李二玄感應著體內因修煉培靈術，而消耗過半的靈力，摸著下巴。
他坐在床榻上，思索片刻，目光無意識看著窗外的夜空，來往的下人不時路過附近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裡很清晰，偶爾還能聽到侍女的私語。
是夜，月色正好。
心隨境轉，他平靜了些，戒驕戒躁，再次拿起丟在身前的小冊子，揉了揉眉心，注意力在麵板上掃過。
小靈雨術，金劍術
二者小靈雨術已經到了精通階段，金劍術則是入門階段，若是以精通階段的小靈雨術，觸類旁通，來理解這門培靈術的話
“嘶！”他猛地眯眼。
兩相比對之下，他恍然發覺了什麼。
“我修這門培靈術的時候，似乎是缺了點什麼，可每一部分我都考慮到了啊”
正所謂孤詣苦心行其道，一點靈光久不察，此時轉念方自知，原是意用極處反生晦。
心在此處專如一，法在修上難入門。
空心淨念隨彼動，我煉法來法煉我。
李二玄一念覺此，連連點頭。
靈雨術自己是水磨工夫修成的，參考價值雖然有，但那隻是因為這門法術他修煉到了精通階段罷了。
這門靈雨術入門的經驗，並不能啟發他。
但金劍術入門的經驗，卻是讓他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甚是有道理。
金劍術當時自己也是久修不成，後來因靈田蟲害之事分神，結果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卻蔭，稀裡糊塗將此術修成。
而近日來，自己得了麵板，越發在‘心神入微’這一點下功夫，卻是正好與修法的心態截然相反。
心念上的彎轉了過來，李二玄一下子又信心百倍，不過再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而是將小冊子往前一丟，閉目養神。
也不行功，也不煉法，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蓄養神意。
靜謐夜中，諸般念頭自然放空，念起覺之，隨之，卻又不深隨，隻淺淺一跟，隨應隨靜，如是調理心境，心境便漸如廣庭大院，深深如許，更是圓融。
在這種心境下，木元功不運自行，周遭天地靈氣聚攏入體，自然化作靈力，他也不用意，自然為之，取出靈石握持在手。
此後，待靈力回複完滿，木元功還在自行運轉，他竟是有一種修為穩步提升的感覺！
這修煉的效率，比平日裡自己的修煉效率，竟還高出一截！
李二玄心頭暗生喜悅，可馬上心下一驚，生怕此喜悅之情影響到當下自己的狀態，可隨即，卻又有所明悟，任著剛剛升起的念頭如流水穿溪，自己則是那溪底之石。
寂而不動，清而湛明。
到後半夜，窗外驟然有風起，呼嘯作聲，如猿嘯烏啼。
李二玄眼皮一顫，原本半閉著的眼睛睜開，一手攥著靈石，一手迅速掐出培靈術的指訣。
隻一遍指訣掐定，李二玄掐訣的左手竟是放出一道白光，這白光凝而不散，似醞釀帶著一股勃勃生機。
“去！”他將手中白光朝著桌上一盆常青的尋常花草丟去。
那白光無聲無息飛過半空，落在了那盆花上，將之包裹在內，飛快的滲入其中。
這盆常綠的花本來瓣瓣分明、根莖極粗，這一下更是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極快生長，那一瓣瓣晶瑩的厚葉快速膨脹，從原本眼珠大小，長有一指半長、一指寬，盆中濕潤的土壤變得乾涸，花盆‘砰’的一聲被撐爆，延伸出了許多根係。
這時籠罩著這盆花的白光，還未消耗一空，還在刺激著這盆花生長，可這盆花眼下的狀態已經到了極限，於是下一瞬
噗！
這盆花並未出現什麼問題，而是那道李二玄打出的白光，自然散去了，發出了泡影碎裂的聲響。
那道白光，就是培靈術的外在顯化，具有讓一切草木之屬的生靈，提升靈性、加快生長的作用！
吧嗒！
花盆碎片落在地上，彈了幾下。
李二玄看著這一幕，神情依舊平靜，感應著消耗小半成的靈力，心中終是生出些許欣喜。
“培靈術”
李二玄凝神識海深處，果然，那麵板之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新的框框。
框框裡，就是他剛才修成的這門培靈術！
“看來修法與修法也是不同的，已經入門的術法，修法是心神入微，時時去感悟，而未入門的術法要修，則是要抓住那一點靈光，而那一點靈光，又非是用意能夠得到，把握起來並不容易”
他將這些東西總結一番，想了想，乾脆掏出一個小冊子，記了下來，名字就寫成‘修法日記’。
雖說正經人從來不寫日記，但李二玄覺得自己也不算太正經，那就寫寫好了。
就好像做了舉人，就要做官，做了官就要做大官，做了大官就要做皇帝，修成了培靈術，李二玄立即又想趁熱打鐵，去修升陽訣，奈何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於是他按下衝動，研究起了自己剛修成的培靈術，和方才進入到的那種狀態——這種狀態類似修煉時候的入定，但又不是那麼像，很值得研究。
夜儘天明，晨曦在天邊灑落，就在那輪大日升起之際，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了大日的當中，飛快掠了過去，尋常人沒什麼感覺，可大陸上有一定修為的修士，同時抬眼看了過去。
“有大能行過域外！”
“應是妖修大能身形如此磅礴，能掩日於域外，可見身形怕是如尋常星辰一般巨大。”
“是域外戰場那邊的事？”
“與我等何乾，有護星大陣在，哪怕我人族在域外戰場敗了，那些妖修也翻不起什麼風浪的”
幾道磅礴到難以想象的神識，在大陸的上空短暫交流，又迅速分開。
而這一切，與大陸的億兆眾生，似沒什麼關係一樣。
與位於此星辰大陸偏僻一角的業國，國境中幾乎不存在大型修士勢力的苦寒之地歲寒府，唯一的修士大型聚集地青石坊市，更沒有什麼卵關係。
當然，這種風過無痕的大事，就更不可能與本書的邊緣人物，還在煉氣四層的小小靈農，李二玄李大仙師有什麼關係了。
似乎是如此。
宇宙中每時每刻都有比大日還要磅礴的星辰隕滅，依舊改變不了今年的靈植收購價格大降。
李二玄起了個大早，心也定了下來，沒有貿貿然去修那升陽訣。
他與三叔告彆，順便借了掩息炮，小心翼翼的從後門門縫朝外麵看了看，將門縫拉大了些，側出半個身子，果然再沒有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
他這才放鬆下來，拍拍身上的掩息袍，戴正鬥笠，走了出去。
三叔鋪麵的後門連著一條僻靜小巷，出了小巷，就可看到熱鬨的人流了，李二玄打眼一掃，尋了向東的方位，腳下不停。
“唉，今年靈植怎麼降價降了這麼多，還讓不讓我們靈農活了？”
“那位林老靈植師也抱怨呢，嘿，我看今年不景氣，不如賣了靈田，去妖獸秘境裡轉轉，聽說那邊正缺人呢我可不是托啊，你看我，我煉氣三層的修為，之前就是跟著王家的一位大爺進去來著，這還不是好端端出來了”
“黑羽山坊市那邊靈田太多了，今年好多靈植的產量都爆炸，妹妹，今年咱們要勒緊褲腰帶過活了。”
“這‘土靈葫’黑羽山坊市那邊也賣，才一塊靈石一串，一串七個呢，你這一串才五六個，怎好意思賣一塊靈石又十顆新采靈砂，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攤子”
“黑羽坊市”
一路行，李二玄聽了一路的‘黑羽山坊市’，最後徹底變成了‘黑羽坊市’。
鬥笠下，他的神情也顯得凝重了些。
青坊主滅黑羽山一事，必定是影響巨大，更誇張的並非當時的影響，而是過後持續性的影響——這一點，李二玄略作思索，便想通了。
黑羽山其實才是歲寒府修士的大本營，當然，那是在青石坊市建立之前。
作為歲寒府修士自發組建的、最初的聚居地，那邊的靈田數量不會比這邊少，而且多年種養兼行下來，靈田的品質說不定還更高，那能產出更多的、質量更好的各種靈植，也是應有之理了。
以往，那邊劫修做主，赤裸裸弱受強食，管理混亂，那些靈植大多不會進入市場，而是直接被劫修裡的大佬隨意取用浪費。
而現在
這一批批的靈植進入市場，最顯而易見的，歲寒府一共就這麼多的修士，這麼大的需求，接踵而至的，一定是原本的靈植底價，遭到毀滅性的擊穿。
簡而言之，就是，今年，和後續幾年，恐怕有很多靈農，甚至是靈植師都乾不下去了，需要改行。
“乾，怎麼早沒想到這一層。”
乘坐千足蜈蚣傀儡獸到了七玄堡，在驛站下了傀儡獸，李二玄猛地拍了拍腦袋。
早想到這一層，去年他還買什麼靈植啊，就種青瑩草不就得了，這樣賠也賠得有限。
不過對於九百靈石·李大仙人而言，種田什麼的，現在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隻有煉煉丹，修修法，每日增進修為才是主要的。
“嗯，今年就先不置辦新靈植了，沉澱沉澱再說這樣的話，也不妨接一些外活，提升麵板技能點。”
李二玄一路來到那‘春歸’麵館，連吃三大碗雜麵，看也不看做飯的廚娘一眼，一言不發離開。
之前還是太天真了。
八大碗，他哪裡吃得下，限製倒不是在肚子這塊，吃多了直接靈力一煉也就沒了。
限製還是在嘴上，吃多了有種想吐的感覺。
春歸麵館中，廚娘收拾著李二玄的碗筷，一旁有個麵如白玉的青年，一皺眉，過來幫忙，不小心捏碎了一個碗，去拿另一個碗，連另一個碗也捏碎了，碎瓷片劈裡啪啦掉在地上。
“你彆管了，剛化形幾日，就想做這精細活。”廚娘低聲製止了青年。
青年摸了摸鼻子，燦燦一笑。
“剛才那小子誰啊，這麼橫，要不這我這就跟上去，起了他頭蓋骨回來做一對碗筷？”青年眨巴了幾下眼睛，好像有些天真的提議道。
“用不著你，這小子之前花了一塊靈石，能在這裡吃一個月的麵。”廚娘麵無表情。
“這，春姐，一塊靈石就能讓你做一個月的麵？”青年瞠目結舌，化形都有些不穩，臉上冒出一堆似馬兒一般的褐色鬃毛幻影，一閃而逝。
廚娘聞言放下抹布，抬眼，淡淡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身形即刻緊繃，一下低下了頭，不敢再言語。
“把地收拾一下，拖乾淨彆太用力，小馬啊，你控製不好的話，我可以幫你控製，弄壞了一塊地磚，抽你二尺蛟筋。”
“是是，春姐。”
紅日東升，日出時分，李二玄登上了屋頂，心念一動操控陣法，散去了一些暗黃霧氣。
他迎著剛露出點兒的太陽，盤腿坐下，取出升陽訣的小冊子，草草掃了幾眼，凝神煉法。
昨日他回來之後，收拾一番小院，照料各種靈植之外，就是將之前丟在棚子裡的煉屍都裝入了儲物袋，又拆了棚子，種下了不少靈蔬，準備用來修煉金劍術。
一時三刻過後，李二玄麵色漲紅，吐出一口像是火焰一樣燃燒的灼熱之氣，不再看著天邊露出大半、光芒從柔和變得刺眼的日頭。
“不行啊升陽訣，又和前夜修的那培靈術不太一樣了，完全套用那個修法恐怕難以入門。”
李二玄皺眉。
“這是一門用意較多的法門，可用意過重，卻比尋常的術法有更高的危險性，燙傷臟腑還好說，燒壞了腦子可就完了。”
李二玄運轉靈力，順著臟腑一寸寸溫養，直到將頭顱都包裹其下。
靈力一運，就將那從日頭處采來的熱氣排出體外，如大夏天喝了一瓶冰鎮啤酒般，內外舒爽極了。
在屋頂調息片刻，李二玄長身而起，一躍跳下，取出三叔的信鑒，往趙老丹師處行去。
“初三日已至，煉丹一道，小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