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陡峭,薑梔枝骨骨碌碌不知道滾了多久。
還好她身上衣服穿的厚,袖口和下擺收的又緊,她幾乎立刻反應過來手指縮進衣袖捂住自己的臉,隻是仍有草屑和冰雪順著縫隙刮過來,落在她裸露的皮膚。
還好係統給她開了痛覺屏蔽,倒是感覺不到痛,隻是這一路滾下來硌得難受,到處都在發脹發酸。
不知哪裡來的樹樁把她攔住,薑梔枝慢慢拱著坐了起來,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荒山野嶺,四周是嘶吼般的風聲。
沒有燈光,幾十年旺盛生長的高大樹木遮住了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薑梔枝想了想:【係統?】
係統比她還慌:【怎麼辦啊枝枝?!我掌握的東西根本就沒有這段劇情!】
求助無果,薑梔枝在地上摸來摸去,終於在粘的牢牢的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現在的手機都防水,薑梔枝自信滿滿點了一下。
屏碎了,黑乎乎的,點不動。
還好她不是那麼怕黑,冰天雪地的,也不會有什麼野獸出來覓食,而且滾下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顧聿之和裴鶴年的聲音,以他們的能力,很快找到自己不是問題。
就算由愛生恨,要狠狠揍一頓,那也要先把她找到才行!
薑梔枝自己安慰著自己,慢慢扶著樹樁起身。
腳下是厚厚的雪,踩起來會陷下去,發出“嘎吱嘎吱”聲。
世界一片寂靜,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薑梔枝走得很小心,她用一根長長的木棍往前試探著,一點一點的挪著往前走,打算找個可以稍微遮點風的山洞。
最起碼不是像現在這樣,四麵都透風。
要不然來的人還沒找到,她就要先凍死了。
顧聿之的衝鋒衣不透風,但薑梔枝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好像整個人都凍透了,薄薄的小羊皮靴也被雪打濕,浸著刺骨的冷。
腦袋有些沉,想發抖。
這是高燒的前兆,薑梔枝加快了動作。
【對不起,原本的設定中根本沒有這段劇情,惡毒女配薑梔枝毆打女主磕破腦袋也沒有人心疼,她這次終於進了醫院,可惜自作自受,惹來了所有人的厭惡,顧家也趁機發來了解除婚約的通知。】
【彷山的這段劇情隻是一閃而過,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
薑梔枝沒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
她的頭實在太重。
係統卻以為她生氣了,又怕她不做任務,
【對不起宿主,我也真的很想幫你,都怪我沒用……】
係統的數據塊跳得前所未有的急,倒豆子一般往外蹦著字:
【我的權限特彆有限,因為我現在還在實習期,是高層一時興起的實驗,還不是考核經過的正規係統。】
【這個世界的位麵之女消失了,臨時更換了位麵之女,又根據數據推導的劇情,所以根本沒有統接這個世界的任務,這才落到了我們這種實習係統的頭上。】
【對不起,我的每次考核都是最差的,我沒有選擇,要想不被回爐重造,我隻能接這個任務。】
它的宿主半垂著眼睛,試探著往前走,聲音很輕:
【可是剛剛綁定的時候,你不是還列舉過很長一次串數字,說我是第幾千萬個綁定的宿主。】
【那些也是騙你的,我怕你不信任我,不願意做這個任務……】
【對不起,宿主,我隻有頒布任務和提交任務完成度去評定的權限,我了解的隻有劇情,我沒辦法像其他成熟的係統一樣給你開很多很多的金手指……】
薑梔枝又“嗯”了一聲。
她的頭越來越重。
木棍插入雪地中,她順勢抬腿而上,踩了上去。
係統不靠譜。
她隻能靠自己。
她不怕黑,她也不怕冷,係統還用僅存的能力幫她屏蔽了痛覺,她一定可以活著走出這片山。
地麵滑得過分,薑梔枝幾次跌倒。
又幾次扶著木棍爬了起來,抹一把臉上的水,再繼續往前行。
褲子已經濕透了,黏黏地粘在身上,肆虐的寒風刮過,帶走了身上所有的溫度。
像是一把把的鋼針刺入骨頭中。
薑梔枝沒有吭聲。
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如果一直找不到避風的山洞,她一定會失溫。
又是“噗通”一聲,膝蓋跪在地上,尖銳的小石子紮了進來,很奇怪的鈍鈍的感覺,但是不疼。
係統驚呼一聲。
結過冰又落過雪的山體太滑,它的宿主身體趔趄,整個人歪著往下墜落,沿著傾斜的山體,撞進了一個自然形成的湖泊中。
雪下了不過一天,湖麵上的冰並不結實,耳邊聽到一陣很清脆的“哢嚓”聲,龜裂般的細紋隨著重力的點往外向外蔓延,像是一張大大的蛛網,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哢嚓”聲。
在係統卡頓的尖叫聲中,薑梔枝掉進了湖裡。
湖水冰冷,灌入鼻腔,灌進衣領,灌進她努力抽緊卻依舊阻止不了的下擺和袖縫中……
像是一把把鋼針從四麵襲來,薑梔枝想呼吸卻嗆進了一口更大的水,腦袋越來越重,連身體都像是被什麼攥住,沿著碎掉的冰層,墜入刺骨的湖水中……
手指近乎僵硬。
她努力擺動手臂,卻無法控製的繼續下墜。
猛然,
一種堪稱詭異又突兀的熟悉感在腦海中浮沉,像是在多年前的某個時刻,她也是這樣無助的跌進了湖水中。
被遺忘的腦海深處,傳來一道“咯咯”的笑聲,像是跨過鏽跡般般落滿灰塵的時間,再次被她清晰的捉到。
——“運氣這麼好!竟然是沒有喪屍的世界!”
——“哈!我要用異能交換她的人生了!”
神經撕扯,心臟傳來劇痛。
像是有新的靈魂進入了她的身體,狠狠的扯著她將她甩出體外。
也是這樣一個下過新雪的冬天,湖邊上是大大的冰窟窿。
她看見一隻鮮豔的紙飛機,落在蒼涼無垠的冰麵上。
他看見她的身邊圍了一群人,肖似她的中年男人手足無措,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被席母緊緊拽住,渾身濕透,大聲慟哭著。
她看見“自己”被救了出來,臉上手上,毫無血色。
她的意識越飄越遠,看見撕心裂肺的母親抱住了她的身體。
而渾身被冰水打濕的“她”,則乖巧地依偎在母親的懷中,身上蓋著厚厚的羽絨服。
對著天空上自己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戲謔的、堪稱恐怖的笑容。